第5章 抑制器
“哐当——”一声，咖啡厅的门被蛮力踢开。
行色匆匆走进来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浅咖色风衣挂在左臂上，右手提着剑，眉宇间皆是厉色。
男人的长相落拓英俊，峻挺鼻梁，凌利眉眼，给人很强的侵略性。
“不好意思，停电了，本店暂时歇业，各位请回吧。”
他一边大步走向沈茵他们，一边对店里的那几桌客人讲。
“这个人好怪啊，提着把剑做什么？cosplay啊？”
“……我们快出去吧，这里突然好闷啊。”
“走，走吧，赶紧走。”
那对情侣嘀咕了两句，率先起身，余下的人也深感不适和奇怪，收拾好东西，提着包纷纷离开了。
男人穿过众人，丢了剑，倾身抱起了狼，疾步踏上咖啡厅的二楼。
“小澜，筠娘，出去盯梢。我赶回来的这一路妖邪躁动，都在往咖啡厅的方向赶来。”
“关好门，布好结界，尽量隐藏小澈的气味。”
“小姑娘，你跟我上来。”
沈茵紧跟着男人一起走上楼梯。
木质楼梯往上绵延，踩上去“咯吱咯吱”响，竟有空荡的回声。明明不过二层的距离，那楼梯却一眼看不到尽头，在眼前不停旋转，拼接，变幻，仿佛置身某处玄妙的迷宫——
“到了。”
男人话音刚落，前方拨云见月，豁然开朗，一扇厚重的门缓缓显现。
打开门的一刹，沈茵听到鸟雀啁啾，树影摇动飒飒。
这所谓的咖啡厅二楼，似乎直接通往某处深山老宅里。
男人将雪狼放在地毯上，盘腿坐下，左手骈指念决，右手放在了雪狼的身上。源源不断的舒缓气息便从他的掌间，一缕缕涌入雪狼的身体里。阿澈周身舒展了一些，似有好转。
“我只能暂缓他的痛苦。”男人拍了拍地毯，让沈茵坐到跟前，“来，小姑娘，坐这里。”
沈茵依言坐下。
“解铃还须系铃人，言灵也好，禁咒也罢。你发号施令于他，收回命令，也只能你自己。”
“我该怎么做？”沈茵咬唇。
“试试吧，我教你，按我说的做。”男人竟是教她施展一个术法，“闭上眼睛，屏气凝神，放松吐纳……”
沈茵按照他说的闭上眼睛，慢慢呼吸，登时觉得周身轻盈通畅。
紧接着，她仿若置身一片广袤虚空，灰白交裹的混沌世界里，她瞧见了阿澈。
是少年阿澈。
混沌世界里，突兀地竖立着一个囚笼。
阿澈裸着上半身，垂头跪在牢笼里，他的双臂展开，两根布满符咒的铁链穿过琵琶骨，被牢牢钉在囚笼铁杆上。
“嘀嗒、嘀嗒、嘀嗒……”
少年银白色的长发倾泻于地，如瀑的发丝里，汩汩流淌出猩红的血。
空气充满血的腥甜与铁锈味。
“……接下来呢？”沈茵的嗓音微微颤抖。
“与他对话，收回指令，说什么都可以。”
“阿澈！”沈茵深吸一口气大喊。
然后全力奔向他，“阿澈，回来，跟我走。”
阿澈似乎听到了她的呼唤，他缓缓抬起头，仿佛一个电影慢镜头的时间。
他吃力地掀开眼皮，遥遥看向了她，“主人。”
“噗——”
深山老宅里，地毯上的阿澈猛地咳吐出一口鲜血。
回来了。
沈茵睁开眼，意识有些恍惚。
地毯上的雪狼不知不觉化作了人形，蜷着身体，他轻敛浓密的眼睫，喃喃自语，“主人。”
“阿澈，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居然……你好些了吗？”沈茵语无伦次。
她从口袋里摸出纸巾，俯身擦拭他的嘴角。
“这不怪你。”男人叹息，“恶咒这东西，即便普通人知道了也没用，理论上来说只有拥有术法的人念诵才会生验。而且也只是可能，此咒易反噬，需要施咒人定力强大，注入极大的灵力……”
沈茵擦拭的动作一顿，“什么意思？”
“他昏睡过去了。”
男人从沙发拉了一条薄毯，不动声色地裹住少年，将他抱挪到了沙发上。
“没事了，放心，让他在我这里好好休息一下吧。”男人对沈茵道，“走，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
“你好，我叫洛宿白。”
“我是沈茵。”
男人把沈茵带到书房，两个人刚刚自我介绍了一番，筠娘和于倾澜也上楼了。
准确来说，是通往楼梯抵达这座深山老宅里。
“他没事了吧？”筠娘的嗅觉灵敏，她嗅到他身上平和的气息，不再躁动紊乱。
“呼，有惊无险。”她拍了拍胸脯，长吁一口气。
“你还好意思说。”于倾澜小声逼逼，“宿白，你来评评理，这个臭狐狸简直无法无天！”
洛宿白揉了揉眉心，“筠娘，别给我添乱。”
“宿白，我错了嘛。”
女人耷拉下脑袋，用撒娇语气说着求饶的话，一边偷偷观察男人的神色。
……狐狸？
沈茵好奇打量筠娘。
洛宿白伸出食指撑起筠娘的额头，迫使她正视他。
他眉梢上挑，漫不经心地戳她的额头，一字一顿道：“本、性、顽、劣。”
“哎呀，少主大人，我真的知错了。我想着她不过一个普通人类，没灵力没根基，咒语即便念出口也不会怎么样，谁知道居然成了呢。”
“你看，这不也成功验证了一件事嘛。”筠娘眯眼轻道，“这一把打磨得如此完美的‘人形兵器’，终于认了主。”
洛宿白摇头叹息，对沈茵讲，“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小姑娘。雪狼一族以互换血液表忠诚，他认你为主，就会唯你是从。阿澈主动选择你，你拥有了对他的绝对控制权。”
沈茵轻蹙眉，不太喜欢这个说法，“他不是物品。”
“当然不是。”洛宿白耸肩一笑，“这到底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私心来讲，阿澈择主的对象是你，让我们松了口气。这代表着他的危险性可控了，你能制衡他。但相反地，你也置身险境，成为了众矢之的。妖界虎视眈眈，洛家忌惮他，皆又觊觎他的力量，争来夺去，最后落入一个普通人类手里……他们姑且忌惮小澈，不敢与之正面交锋，而你一介普通人类，岂不是更好掌控吗？等他们知道你的存在，他们迟早会把算盘打到你的头上的……”
洛宿白整理一番措辞，言简意赅地总结。
“一言以蔽之，你将和小澈深度绑定在一起，他只听令于你，为你所用。而你，成为了他的抑制器。”
于倾澜瞄向沈茵，“你们不觉得她很有天赋吗？简直无师自通。”
“……那个，你有意向加入我们做驱妖师吗？”他小声提议道。
沈茵终于意识到一件事，“你们的意思是，我的生活无法回到正轨了是吗？”
“对。”于倾澜点头，“原本我不想告诉你这些，就是以为你能回归正常生活，没必要让一个普通人类牵扯其中。然而谁知道……”
沈茵静了半晌。
方才面色诚恳地回复道：“我还有三个月就高考了。”
众人：“……”
这小姑娘，多少有点幽默在的。
筠娘掩嘴吃吃笑起来，“小澜呀，你吓到人家了，让小姑娘先慢慢消化一下嘛。”
她揽住沈茵的肩往楼梯口去，“走啦，我送你回学校哦。”
-
沈茵随筠娘下楼，女人自来熟地挽住她的胳膊，同她道歉。
“抱歉，让你受惊了。”
沈茵想起方才脑海里浮现的混沌幻境，被锁在囚笼里的阿澈，触目惊心的血泊。
她纠正道：“你应该向阿澈道歉。”
“好哦，我会的。”筠娘意料之外的坦率，“我就是想确认一下而已。”
“宿白刚刚有一点没有和你讲清楚，小澈落到谁手里，他都会很惨的哦。那群驱妖师里，没有人把他当人看，妖也没有认同他，当作同类。他的存在价值，只是被视为一把完美的杀戮武器而已，好可怜的。你对他好一些好不好？小朋友。”
“你刚刚说的人形兵器——”
“就是字面意思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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