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那张四开的画纸被时聆夹在了一本小时候的画册里。
孩子的笔触，描绘的是一幅幅没有忧虑和拘束的秘密丛林。
而现在，这座丛林里躲进了一个少女时期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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榕城一中作为百年老校，一直有两个传统。
一个是农历腊月的歌会，另一个就是每年四月的诗会。
去年，时聆有在朋友的怂恿下报名过诗会的主持人。
虽然在最开始的阶段，就被以不是广播站广播员这一理由刷了下来。
今年，她头铁地又报名了一次。
寒假在京市的培训并没有白上，这一次，时聆顺利地一路走到最后一关。
最终拍板的校领导连连赞叹。尤其是广播站负责人，她是省台退休的老播音员，给了时聆很高的评价：“小姑娘，好好坚持，你会在这条路上大有成就的。”
这年适逢榕城一中建校一百周年，各项赛事和活动都办得格外隆重。
比赛那天，时聆穿了一条水红色的礼裙。
亮相在班级同学面前的时候，全班寂静了一瞬，随即沸腾了。
少女脸上化着淡妆，将她平素可爱软萌的气质掩去了不少。如同浅浅碧水中初绽的红莲，惊艳又不失少女纯情。
程暖青：“天哪仅仅。我有预感，咱们学校的初恋女神即将诞生在今天！”
那天下午，穿红色礼服裙主持诗会的明艳少女，成了榕城一中的许多人留在青春回忆录里的彩色插图。
不仅是班级如愿拿到了四月诗会的冠军，时聆也被学校里的学生拍下来，在表白墙滚动刷屏。
她主持时穿的裙子，也同样引起了一部分人的热议。
有眼尖的同学扒出，那条礼裙是c牌今年的春款。
由此，关于时聆家世的讨论，也渐渐甚嚣尘上。
“远恒地产你们不知道吗？十多年前是我们市的房地产龙头啊。”
这样一来，也就不难想象时聆身上那股柔和恬静的气质是从何而来了。
从小被富养着长大，与世无争才不奇怪吧。
不去刻意留意，还可以装作看不见这些讨论。
但直接找上门的，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有天，时聆在放学路上被一个高一学弟拦住。对方从书包里掏出一封粉色信封，坚持让她收下。
时聆抿唇摇摇头：“我不能拿着你的信回家，希望你也能理解一下我。”
男生执意要递给她信，她也实在做不出接过来扔进垃圾桶的行为，只好对他说：“好吧，那你回去之后放我桌上好了。”
一传十十传百，对时聆有爱慕之心的男生都知道了她心软，不好意思当面扔掉他们的信。
于是效法第一个人，偷偷给她位置上塞情书。
另一边，学校论坛里，时聆又以绝对优势被提名校花候选人。
这还是程暖青某个午休时间告诉她的。她把手机举到时聆面前，一入眼就是大写加粗飘红的帖子——
【hot】20xx年度榕城一中校花评选！！！！！
时聆：“……”
程暖青激动得不行：“我研究过了，你目前有1300多票，咱们学校一共就三千多人！”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时聆期待地问道，“这1300个人里面没有你吧？”
程暖青：“……”
对不起，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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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榕城一中后门仅一街之隔的三南巷，一家新盘下不久的酒吧正在装修门面。
装修队在里面收尾，马亮吉在外面偷懒抽烟。他闲得无聊，刷起了隔壁榕城一中的校园论坛。
“我猜你就在这里偷懒。”没多久，柏宁也推门出来。
“……嘿嘿。”马亮吉从手机里抬起头来，挠头傻笑，递给柏宁一支烟，“来一根？”
他接过来却没点，漫不经心地用食指和中指衔住，灵活地转到无名指和小指之间，再转回来。
装修队走到外面，架起梯子，开始装朝向巷口的木质招牌。
淡褐色的风箱上刻着一列艺术字——第三间酒吧。
两人站在一边，围观工人装着招牌。马亮吉问：“我发现你这人是真的挺怪，好好的酒吧怎么叫这个名。难不成有什么特殊意义？”
“也没别的意义。”
“那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这是我工作过的第三间酒吧。”
马亮吉：“……您这是熬了两轮，终于轮到自己做老板了。”
柏宁盯着工人的动作，半晌抬臂道：“再往外挪一挪。”
“人干活你就别盯着了。”马亮吉把手机屏幕递过去，“来看点有趣的。”
柏宁扫了一眼，屏幕上是花花绿绿的论坛页面。
马亮吉：“隔壁高中的校花评选……来，你先别看票数，只看这几张照片，谁是你心目中的校花？”
柏宁对高中生选美大赛兴趣欠奉，无奈马亮吉一直举着手机往他鼻子下面凑。他一目十张地掠过页面上的照片，最后从一大堆艺术照生活照里选了一张模糊的照片：“就这个吧。”
那照片像是偷拍的，傍晚的光景，少女束着马尾，托腮看向窗外，眼睫低垂，微微露出小巧纤细的下巴。暮色在她穿着校服的侧身晕开，柔和得不可方物。
马亮吉：“你咋选这张啊，脸都看不清。”
柏宁：“你选的是高中校花，这个看上去最像学生。”
“……”
马亮吉合理怀疑，柏宁根本就没看脸。
“别走啊，让我验证一下你的猜测。你选的是3号，3号的名字叫……时聆，高二十七班。卧槽，你眼光可以啊，目前她票数一骑绝尘。”
“叫什么？”
马亮吉语句一顿：“时……聆？聆听的聆，没错吧？”
话音刚落，极轻的一声笑自他身边传来，轻到他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他刚想追问笑的是不是柏宁，一袭绿裙的凌舒南推门闪身出来。
“阿柏，你在外面啊。”凌舒南走下台阶，瞥见马亮吉手机屏幕上的女孩子照片，神色微变，笑道，“你们看什么呢。”
“南南，玩个游戏吗？”
“什么游戏。”
“猜校花。阿柏这人牛哇，看人的眼光毒辣，一眼就猜中了……”
“你也说是猜的。”柏宁止住马亮吉的话，“行了，进去吧。”
凌舒南快步跟上，推门走进酒吧。
“舞台的设备刚才装好了，我们去试试乐队的效果。”
“嘿，你们两个。”马亮吉啐了声，“等等我啊！”
柏宁关掉室内的几盏大的顶灯，只留舞台灯光。马亮吉在调音台的按钮上推了几下，确定话筒有声音后，柏宁单手拖过立麦。
他身形瘦高落拓，穿着黑色圆领卫衣，衣摆裤脚松垮垂下，额发略长，遮住表情，也遮住那双惯能蛊惑人心的淡色眼睛。
凌舒南站在台下望着他，眼底渐渐泛起迷恋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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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
榕城下起了一场绵绵春雨。下午放学后，时聆和程暖青去学校门口的文具店买文具。
程暖青挑着本子说：“仅仅，上次那个校花评选今天截止了。”
时聆：“你不告诉我也行。”
“很遗憾，最后是你。”
程暖青复述起政治老师课上说的话：“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群众的意志是无法阻挡的。”
“……算了。”结账走出文具店时，时聆已经说服自己接受了现实。
时聆右手提着袋子，左手拿伞，掀开门帘走出文具店，潮湿恼人的水汽几乎是同时扑面而来。
傍晚天色已经暗下去了，她撑开伞，从伞面下看到两男一女正走进隔壁的超市，一个接一个地与她擦肩而过。
凌舒南站在超市外收伞，甩掉伞上的水珠，她没注意到旁边的文具店有人出来，水全都溅在了少女的裙摆上。
紧接着一声惊呼响起。
凌舒南一眼就看出那裙子不便宜，立刻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程暖青：“没事吧？！”
时聆拽着裙边看了看，倒也不在意，摇摇头说：“没事。”挽着程暖青打算离开。
而就在此时，超市门口的塑料帘内有人催促了一句：“凌舒南，怎么还没跟上？”
是个男人的声音。
有那么一刻，破开细密的雨幕和周遭的嘈杂，直直地坠在了时聆心上。也让她产生了片刻的失神。
“来了，刚才出了点小状况。”凌舒南应道。她快步踏上台阶，很快消失在帘子尽头。
程暖青扯扯她的胳膊：“仅仅，你在想什么？咱们该走了。”
时聆回头望去。
塑料帘左右轻晃，超市的灯光从里面渗透出来，在雨丝里折射得晶莹。那里或许，还留着男人掀开过帘子的痕迹。
撑着伞走进雨中，时聆又折步回去，眼里半份犹疑半分期待。
“等一下。我想去超市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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