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归零
余秋玄在临海有自己的落脚点。那还是在六年多以前，他收入刚有起色时购置的一间小公寓。两室两厅，实际使用面积不到六十平方，首付百分之二十，几乎掏空了他当时所有积蓄。
房子虽小，但小区环境、地段位置他都相当满意。以至于后来赚得更多，有能力一次性还清贷款并且置换个更大的时，他愣是没想过挪窝。演员嘛，不是在片场，就是在去片场的路上，天天在家蹲那才是大问题！
就比如……像他现在这样。余秋玄摸摸胸口，感觉自己中了一箭。
他发呆的空档，陶烁从驾驶座探头说道：“里面的东西全都是老样子。就是你留下来的那盆绿萝没养活，我给扔了。新床单被套，你嫂子昨天已经帮你换上了。她今天一大早就去外地出差了，要呆半个多月，不然肯定和我一起来接你。”
陶烁跟女朋友刘雯雯还没领证，但已经爱情长跑了许多年，和余秋玄也很熟捻。
“清洁阿姨一个月上门一次，打扫得挺干净的，回头我把她的联系方式发给你。进去之后记得开窗通风，据说装修材料里的甲醛十几年都不会散，那里一直闷着，怕对身体不好。”
好像从读书时候起，陶烁就一直是细心周全，有点叨唠的性格。
余秋玄耐心听他交代完，挥挥手，“知道了。代我向嫂子问好。她回来了以后，咱们仨再好好聚。”
“嗯，那当然。这局攒了几年，你不可能逃得掉！”
余秋玄再度挥挥手，示意他快走。谁知陶烁开出一段，又倒回，一脸忧虑，“你确定不需要吃点东西再休息？”
“确定！飞机餐吃得我没胃口，现在一心只想睡觉。何况现在回国了，外卖多方便啊。”
“那行。你先倒三天时差，三天后再联系。”
陶烁走后，余秋玄不急不徐地拖着行李上楼。可能是太久不曾回来过的缘故，电梯和过道都令他感到有些陌生。
打开门，沉闷的室内空气扑面而来，果然不大好闻。
他在玄关处站了一会儿，在鞋柜里没找到熟悉的室内拖鞋。愣了一会儿，他突然想起，那双拖鞋当时被他一并带去了国外，两年前就已经报废丢掉了。幸好陶烁两口子实在太细心，已经事先备下了新的给他，只模样是有些滑稽醒目的卡通图样。
进屋后，他打开通往阳台的落地玻璃门透气，然后逐一查看屋内物品的缺失情况。还是得感谢陶烁他们，已经为他备齐大部分日用品，厨房里甚至有新买的米面油及调味料。
最终，余秋玄松了口气，仰面瘫坐在客厅沙发上。他伸出十根手指，轻轻按压头部的穴位。当碰到头皮上的两条突起时，他稍事停顿，站起身走向浴室。
三天后，陶烁拎着余秋玄出了趟门，主要是为和新经纪公司寰宇娱乐签约。因为合同条款已经预先沟通过，陶烁也跟他交过底，条件不好不坏，签约的过程还算顺利。
余秋玄清楚，以他现在的情况，像寰宇这种规模的娱乐公司，实际是高攀了。愿意签下他，一肯定有陶烁从中斡旋，二是对方多少对他有些期待。
回程时，陶烁突然问：“对了，文达娱乐那边联系过你没有？”
文达娱乐？余秋玄皱眉摇头。
这家公司曾是他的老东家，但因为老板文朋义对他的那点心思，解约的时候闹得十分难看。后来余秋玄出事，文朋义还曾经在公开场合表示要看笑话。
但再怎么说，这些都已经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
余秋玄压下心里的那股恶心劲儿，“那边联系过你？”
“联系过，是以公司名义打的电话。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这不奇怪。只要想知道，一张身份证或者护照能提供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只是余秋玄没想到，时隔这么久文达娱乐还会关注他的动向。该说文朋义这人心理多少有些变态，还是庆幸自己糊得还不算太彻底，至少老东家还有忌惮？
陶烁和他十几年交情，哪会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别担心，你现在背靠寰宇。情况没摸透之前，他不敢把你怎么样。”
文朋义再怎么说也是个生意人，就算脑子再不清醒，也不会专程骚扰其他公司的艺人。余秋玄摇摇头，表示自己担心的另有其事，“签我会不会让你很难做？”
陶烁翻了个白眼，“那我当年问你借钱给我妈治病，后来又借钱在临海买房的时候，会不会让你很难做？”
“你知道这不一样。”钱是他自己赚的，自由分配是理所当然，但是公司资源是另一回事。
他出国复健那年，陶烁跳槽到寰宇。现在已经是有些年资的经纪人，手底下绝对不会像当年那样只有他一个艺人。一个经纪人能拿到的公司资源是有限的。
“怎么不一样！在我这里是一样的！”陶烁用力打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欸，我说老余。你现在是在质疑我的眼光，还是怀疑寰宇看人的水准！签你肯定是因为能赚钱啊！”
他滔滔不绝道：“说实在话，现在我手底下的除了米童混出点名堂之外，其他人资质一般，可代替性都太强了。而你，余秋玄！也是曾经红过的人！”
“你听好了！现在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给你找适合的本子！”
僧多粥少，适合的本子又谈何容易？余秋玄没有陶烁那样乐观，更何况……陶烁的乐观多半是装的。
这圈子从来都是残酷童话。一飞冲天与一糊到底有时候只有一线之隔。像他，那一线只是根操作不当的威亚而已。
四年过去，他如今已经二十六岁。单从岁数说不算老，但在每天都有新鲜血液注入、到处都是青春洋溢的面孔的圈内，确实别太自信的好。
果然，隔天陶烁递来的本子验证了他的想法。
粗略浏览一遍过后，余秋玄将本子分为三类：都市情感剧，校园青春偶像剧，以及仙侠。
都市情感剧的角色是个前期唯唯诺诺，中途出轨的小男人形象；而校园青春偶像剧，角色则是男主的跟班一枚，前期跟着男主为非作歹，后期跟女四号有感情线。而最后一个是寰宇投资的网剧，角色是个出场戏份大约十集，前期日天日地，后期被主角灭掉的炮灰反派一枚。
既然选择有限，那就只能在矮子里面拔高个儿了。余秋玄首先排除第二个角色，虽然戏份最多，但这种青春偶像剧受众窄，出演意义不大。再来就是第一个，虽然披了都市情感剧的壳子，但本质是家长里短的婆媳剧，给出的角色脸谱化到镶边，没有发挥的余地。那么就只剩下炮灰反派了……
他把下巴搁在抱枕上，认真思考着。这时，陶烁的电话进来了。
余秋玄以为他是打算问他的出演意向，“喂？陶烁，那几个本子容我再想一想。”
“什么想一想？”陶烁跟他压根不在一个频道，“老余，我这里又拿到个本子，内容我看过了，很不错。就是……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介意什么？”既然陶烁都觉得不错，不如担心这样的好饼能不能落到他头上。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这本子吧，实话实说有些邪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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