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贰拾柒章
“噗嗤”一声，景泽宇没忍住笑了一声，“刚才你还叫他沈翊呢，这会子就问他怎么在这儿了？”
闻声，阿雪稍稍用力探头看向船舱口，眨了眨眼，一脸诧异，“珩王殿下？”
怎么珩王也在这儿？
她到底是在哪儿啊……
眼看着小姑娘就要挣扎着起来给珩王行礼，沈翊眉头一皱，直接按住了小姑娘的肩膀。
“不用起来。”音落，他又睨了一眼船舱口的男人。
只一眼，景泽宇便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然后摆了摆手，“得，我去看看苏昆。”看看他，胳膊摇折了没。
珩王本有属于自己的大船，可这次两人是悄悄的出来，只借了一艘不甚显眼的小船。船舱里的物件不多，看着脸色依旧惨白的小姑娘，沈翊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环视一圈，他蓦的站起身来，刚想把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来，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衣衫也是湿透的。原要解开扣子的手指一顿，他抿了抿嘴唇。
“冷吗？再坚持一会儿，就快靠岸了。”
阿雪这会子才算是清醒了不少，盯着眼前一看便也是从水里捞出来的男人，她微微摇了摇头。
“还好。”
“方才是世子把我救上来的吗？”
没有直接回答小姑娘的问题，沈翊径自走向船舱口，一个用力，扯断了布帘。
只他这个动作，“滋啦”一声，惹得船舱外的两个男人纷纷扭头看过来。然后，对上沈翊一双冰冷墨黑的眸子，又纷纷收回视线。
苏昆是被吓的，主子这表情太可怕了，他还是努力摇船吧。
景泽宇倒是不怕沈翊，可两个人这么一对视，也有些怪怪的，他便扭回了头。
两个大步走回矮榻旁，沈翊将布帘盖在了小姑娘的身上。虽不是什么棉被，可好歹能拿来挡风用一用。
余光扫到这一切，景泽宇低头垂眼看了看自己身上干爽的衣裳，抿着嘴暗自摇头。
啧，也不知子源是不好意思让自己脱外袍，还是单纯的不愿意让那小姑娘披上自己的衣服啊……他就不懂了，不过是姑娘，如何能让这些男人一个两个的陷了进去。家国大业难道不更值得？
伸手扯了扯身上的布帘，阿雪望着沈翊眨了眨眼。
“多谢世子。”
世子。
又是世子。
喉结微动，沈翊闭着眸深呼吸了一下，复又对上小姑娘的眼。
“你怎的会落水？”
当时，他远远看到她的时候，心下还有些想要责备小姑娘。湖中心，如何敢站在船头。只是后来当他看到那艘大船毫无征兆的开始有些摇晃时，便提起了一颗心。
直到，看到那一抹身影掉入水中，他便毫不犹豫的也跳进了溪湖。
可如今他依旧困惑，阿雪虽然从小在林商身边长大，或许比那些大家闺秀要调皮一些，可他与她接触已久，他知晓她不是那般没有分寸的小姑娘。
指尖抓住布帘的一角，迟疑了一瞬，阿雪撑着身子坐起来。她唇色泛白，一张小脸看着有些憔悴，可眸子却异常明亮。
盯着沈翊的脸，小姑娘低声开口。
“若是我说我不是自己落水的，世子会相信吗？”
仿佛回到了眼看着小姑娘落水的那一刻，依旧是不假思索的，沈翊脱口而出。
“我信你。”
他回答的太快，快到阿雪甚至有些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听清楚自己说的是什么。只是不待她再次开口，便听沈翊低沉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
“你说，我便信。”
只他这句话音落，便起了身子。“你别乱动，我出去片刻，等会儿靠了岸，我送你回伯府。”
他亲自送她回去。
不再给阿雪反应的工夫，沈翊已经抬腿出了船舱。
他原就怀疑阿雪为何会突然落水，便是船只轻微摇晃，可她也不会那般大意，怎的会突然跌落？直到听了小姑娘刚刚的话，他便觉得自己再也坐不住了……
他记得，当时与小姑娘站在一起的丫鬟，仿佛并不是常跟在她身边的那个。看穿着，似是宫里面的？
听到声响，苏昆和景泽宇再次齐齐看过来，就见沈翊黑着一张脸，目光锐利的朝他们走来。
苏昆以为主子是着急了，赶紧主动开口，“世子，就快到了。”这一抬眼，都能看到岸边的行人了。
睨了一眼苏昆，沈翊却未接他的话，只两三疾步站到珩王的身边。
“她不是意外落水。”
侧头看了看浑身泛着冷意的男人，景泽宇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嗯，确实不是意外。”
闻言，沈翊一楞，随即一双墨色的眸子顿时瞪大，直直的盯着珩王。
景泽宇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往旁边挪了挪步子之后，他朝已经距离他们很远的大船方向扬了扬下巴。
“你下水之后我便发现了。”顿了一瞬，他将视线又落在沈翊的脸上，薄唇微张，似笑非笑，言语是轻飘飘的，可字字却都敲在沈翊的心上。
“大抵，你若是没有先一步把她带回来，这会子，她怕是应该在我那二弟的船上。”
不用珩王再多说一句，沈翊便已经在心底捋清楚了来龙去脉。
侧头看向船舱，从这个角度，他还能看到小姑娘湿漉漉的裙角。眸子一眯，他在袖中的双拳紧握。
看来，这笔账，他要一次记上两个人的名字了。他从峄城带回来的姑娘，小心仔细的照拂着，可不是给那对姐弟准备来戏弄设计的。
不再应珩王的话，沈翊扭头又钻进船舱。然后，对上小姑娘看向自己一双透着几分懵懂几分讶异的眸子，一瞬觉得心里紧得很。
若不是他与珩王今日提前跟着纯王，若是他没有恰巧看到那一幕……
小姑娘眼下还微微抖着身子，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干爽的地方，若是被纯王这么带走，在那些高门贵女的眼皮子底下……
拳头握得愈发紧，沈翊甚至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许是被他周身散发的冷冽气势吓到，阿雪裹着布帘子，坐在矮榻边沿，试探着唤他。
“世子？”
意识到小姑娘的小心，沈翊敛了敛面上的怒意。平顺了一下情绪，他才缓缓应声开口。
“你与公主有过节？”
阿雪先是摇了摇头，可转眼，她又点了点头。
“她仿佛以为我们有特别的关系。”
这句话若是别的姑娘说出来，恐怕会有几分难为情。可眼下阿雪说出来，却没有一丝吞吐。
沈翊知道，这小姑娘是真的没有觉得她与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可也是这句话让他意识到，竟然是自己连累了她？
沈翊在溪湖“凑巧”救起伯府嫡姑娘的事情算不得是什么秘密，毕竟，他是亲自把阿雪送回伯府去的。听到下面的人传回来的消息时，景泽晟正漫不经心的品着茶。
他还想一个活生生的人如何会在落水之后就寻不到了呢，竟是被侯府的世子给救了起来。
只是，他可不会相信什么凑巧。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凑巧的事？
正好，有小厮进来传声，说是林玉回来了。
景泽晟挑了挑眉，放下手里的茶盏，嘴角微微一勾，“把他带进来。”
啧，这世间还真是有些凑巧的事被他给碰上了，比如，这纪府的三姑娘，原也算得上是林玉给带大的。而偏偏，林玉，是他的人。
林玉自当初离开峄城之后便逼着自己不要去打探林商与阿雪的消息，在他心里，师父一身的本事，没有他，许是还少操心许多，根本不可能会出现任何问题。他只等着自己卸了压在心底的那块大石，来日飞黄腾达，便把师父与小师妹接到自己身边来，许他们荣华富贵。
以至于，他盯着眼前景泽晟一张一合的嘴唇，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殿下是说，我师父已经西游了？”
不可能！
师父怎么可能会驾鹤西游呢！
他已经远离朝堂十余载，这么多年没有人找到过他，好好一个人，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
何况……师父没了，那阿雪呢？
盯着林玉一张神色慌乱的脸，景泽晟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里透着一丝审视。
“你可知，当年你带回去的那个小师妹，是何身份？”
闻言，林玉立时冷静了下来。
“属下不知殿下何意？小师妹是我带到师父身边没错，可我只是在路边偶然捡到她，并不知她是谁家的姑娘。”
听着这话，景泽晟低笑一声，一转身，他坐了下来。
“林玉，这话，你与别人说，别人会信。可你自己想想，你师父这些年，真的信了吗？你师父为什么不信？是因为他知道你的身份，那你觉得同样知道你身份的本王呢？”
心里咯噔一下，林玉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却还不等他回应什么，就又见景泽晟笑着站起了身，踱步到他身边。
“你这个小师妹，如今已经回了纪家。”盯着林玉微变的神色，景泽晟的目光蓦的变得十分凌厉，“本王把你叫回来，是给你一个机会。”
“我要娶她，只如今，仿佛得需要你在中间周旋一番。”
林玉方才听得景泽晟刚开了头，便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可真的听他浑不在意的说出口，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殿下，师妹她……”
“嘘。”
食指放在唇边，景泽晟打断了林玉的话。
“林玉，我给你半炷香的时间，让你好好想想。是小师妹重要，还是报仇重要？”
他音一落，就见林玉彻底变了脸色，可他却丝毫不在意。“你放心，你那小师妹虽然可人儿，本王也不会强行夺人所爱。我可以答应你，只要成了事，她只需在我这王府里挂个名，来日你助我成了大业，本王可以将她完璧归赵。”
“当然，若是你不肯，本王自然也有法子让你这小师妹对你避如蛇蝎，比如……告诉她，你到底是谁。”
林玉呆呆的愣在原地，感受着纯王与自己擦身而过出了这间屋子，然后，忽的蹲了下来，抱着头半跪在地上。他死死的咬着嘴唇，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嘴里的血腥味。
他不知道自己离开之后，师父会丧命。也不知道自己回来之后，竟要亲手算计着师妹另嫁他人。
可景泽晟说得对，他拿捏着自己的命门。
对他来说，报仇更重要。
至于阿雪……他不在意她曾经嫁给过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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