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我遇到文嫣脂的时候像你这般大。”
清明注意到，师慎只在最开始时称了文嫣脂一声师父，其他时候都是以名字相称。
师慎师从白谷仙杜青若，杜青若不属于任何门派，但真要较真的话，师慎算不得所谓的无门无派。
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师慎突然说起他从前的故事有些突兀。师慎知道自己与小雅来找他是为何，一百多岁的人也不至于对着个十岁小孩倾诉往事。那便是他要说的事情与丽种子有些关联了。
果不其然，在师慎讲述的文嫣脂的往事里出现了一女子，名唤“齐芸娘”。
桃花蛊文嫣脂的名声是一夜之间席卷了半个东大陆。时，师慎只是家境殷实的普通小孩。
“我家中一名为‘齐芸娘’的奴仆悄无声息地失踪后，文嫣脂来到了那里。”师慎当时只是个普通人，那时的记忆很多都已经模糊了，但唯有齐芸娘的事情他记得尤为深刻。
师慎看着文嫣脂的画像，她似乎从来没有变老过，活着时如此，死后亦然。“她美得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样。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文嫣脂时的印象。”
文嫣脂是雪狐族人，那是师慎第一次听到这个隐世秘族的名字。她从不说任何关于雪狐一族的事情，只告诉师慎说自己是受不了族中的一些事情，才私自跑出雪山。她总是能够吸引异性，其实很多时候这样的魅力让她感到困扰。但这些人里面不包括师慎，大概是因为在他还没有能分别出情爱的时候，文嫣脂就将他收做了徒弟。
师父，亦师亦父。在世俗里，其严肃庄重性不亚于亲生父母。师慎拜师后便离开家中，跟随文嫣脂云游四方，那时他并不是医修。
文嫣脂一直在寻找齐芸娘的线索。但只有有关齐芸娘的事情，她从不告诉师慎，师慎也知道这是师父为他好。
他记得那段时日，他们总是会遭受各种袭击。
“文嫣脂很强，有她在，没有人真正伤害到我。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找到齐芸娘，当时各地战火不断，有人失踪再正常不过。”
“一日，文嫣脂外出带回来了齐芸娘的尸体和他。”
齐芸娘只是个普通女子，这样的结局清明毫不意外。只是配合问道：“他？”
“嗯，我的师弟朝疆，明明比我要小上一两岁，但医术了得。”说到朝疆时，师慎眼神复杂，“齐芸娘之死与邪道有关，文嫣脂认为不参与其中对我们是最好的选择，文嫣脂说什么我便会照做，但朝疆不同，他总是故意捣乱，最后如他所愿卷入了其中，文嫣脂才将齐芸娘的事情告诉了他。”
见师慎有越说越细的趋势，清明强行打断，“齐芸娘和丽种子有什么关联吗？”
师慎撇了清明一眼，道：“急什么，那梦里落花人写书也总是在重要线索开始前铺垫许久，这样情绪才到位。”
不过见清明也是真的有些不耐烦，师慎便省略了许多他原本准备的过渡直接跳到最关键的地方。
“我虽不知邪道培育丽种子的计划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齐芸娘是这个计划的一个牺牲品。邪道到处捕捉女子，以她们的肉身为土壤培育‘种子’。”
文嫣脂是将齐芸娘抱回来的，她被无垢的白布包裹住，师慎没有看到齐芸娘最后的样子，但是他从齐芸娘垂落下来的手臂上看到了缠绕在其上的早已枯萎的藤蔓。
“芸豆”是从齐芸娘身上培育的“种子”的名字，其外形也与之相似。
“从前我不懂朝疆为何一定要参与其中，沾染上这些事情后处境会变得极其危险。但纷乱的战火民不聊生的惨状，以及蠢蠢欲动的魔道让一颗自诩正义的种子在我心里播种下。”
师慎成名后才拜师白谷仙杜青若，彼时的他或许是因为跟随文嫣脂在外，接触的修士很多，但是接触过的普通人更多，这样的环境让他没有其他修士那样事不关己便高高挂起的心态。
“妖魔藏尽人心昧，直指雷霆换苍穹。”
师慎再一次说到。
“前一句确实出自我口，我跟随文嫣脂见够了世态炎凉。但‘直至雷霆换苍穹’的不是我，是朝疆。”
哪怕听到这句话，清明也没有转头看他一眼。
清明指着画卷后面的桃花林道：“那是朝疆？”他看到了一小截白色的衣带混在桃花中。
“是。他是朝疆。”
“为什么文嫣脂和朝疆会在里面？”这时，清明才转过头问道，“这幅画氛围旖旎，他们……”
清明当然知道宝相书的作用，也知道什么样的感情执念能留在其中。斯人已逝，这执念便只能是师慎的了。看来师慎的心结可能在于此处。
“文嫣脂带我走时我才刚过十岁，没过多久，文嫣脂就带回了齐芸娘和朝疆。他们离我而去的那年我才及冠。朝疆比我小一年多三个月。”
“他爱上了文嫣脂？”
师慎迟疑了一下，没有否认但也没有肯定清明的猜测。他说，朝疆丰神俊朗，少时顽劣后来被文嫣脂救回后带着柔软了不少，正直却不莽撞，总是默默为他人着想。文嫣脂生性烂漫，哪怕入世已久，却仍留有温柔。
“是文嫣脂爱上了朝疆。”
这便是他们三人都绝望的点。
文嫣脂一直压抑，隐藏自己的感情。但敏感如朝疆早就感受到了。相比之下，师慎就迟钝的多，他知道的时候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了。
“我们追着一个隐藏在东边却露了马脚的邪道来到了雪山，文嫣脂与朝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来文嫣脂一个人去捉拿那邪道，但中了埋伏。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
说到此处，师慎闭上了眼睛。画中的文嫣脂神情温柔的的看着他，他不敢与她对视。
“‘芸豆’原来转移到了她身上，若是‘芸豆’开了花，那邪道便真正制作出了连修士都无法抵抗的武器。”
但结果显而易见，“芸豆”失败了，不然不会有现在“丽种子”的出现。
“朝疆与文嫣脂都死了，还有那些邪修魔修。宝相书的残页我是在朝疆手中找到的。他抱着文嫣脂靠在桃花树下，宝相书吸收了他们的残念。”
雪山的雪飘不进桃花林。
“但这幅画能一直显现却是因为我的执念。”
师慎每过黄昏总是不住思考，若是朝疆不是文嫣脂的徒弟，那她会不会免于死亡，她就不会在出事前一日躲着他们，中了邪修的埋伏。若文嫣脂不是朝疆的师父，那他就不用顾及文嫣脂的名誉而忍痛回避文嫣脂的接触，以至于让邪修有了下手的机会。
师慎清楚文嫣脂对他们的感情最初都是最真挚的师徒之情，教书写字，传武授功，照顾饮食起居，说是半个父母也不为过。也正因如此，文嫣脂不能接受自己对朝疆的感情变了味，这是不对的，这是有违世俗伦理的。
其实以师慎对文嫣脂对了解，若是朝疆给出回应，文嫣脂也不会抛开所有的枷锁，她会考虑师慎的立场，文嫣脂的温柔对她的两个徒弟体现的淋漓尽致。
在初到桃花林时，朝疆躺倒在桃花树上休憩，文嫣脂在树下为师慎讲学的场景，终不能忘。柔情属于师慎，深情归于朝疆。
“说这些，除了这些事藏在我心中不吐不快之外，还有一点便是。”
“便是，我一直怀疑‘芸豆’虽然失败了，但‘丽种子’是在‘芸豆’的基础上变异而来的。”
“那日，我缓过神来后，打算将文嫣脂与朝疆带走，但是桃林突然起火。不得已我只能独自逃出桃林，看着桃花林和他们一起烧为灰烬。事后我再去寻找时什么也没找到。”
师慎怀疑是文嫣脂与朝疆被带走了，那场火起的太过诡异，原本桃林的就很特殊，开在梦覃雪山下的桃花林。文嫣脂说过那片桃林终年不败，这样独特的地方怎么会因为普通的火焰燃烧干净。
自师慎失去师父和师弟后到他被白谷仙收为徒弟的三十年间里，他追寻着记忆中的文嫣脂与朝疆的脚步，走的越来越高，也越来越有“直至雷霆换苍穹”之志气。
他又从头开始查“齐芸娘”之事，从心热到心凉，再到遇到杜青若，阴差阳错被杜青若收为首徒。说是受杜青若的影响，倒不如说是师慎自己守不住本心，逐渐沉溺在世俗名利当中，消磨了志气。
师慎还耽于记忆中。
清明突然伸出手指笑着说道：“我能摸摸看吗。”说完，便直接上了手。
师慎的脾气对清明发不出来，清明总让他想到朝疆，文嫣脂将朝疆带回来时，朝疆非常顽劣。清明与朝疆一比，那简直是乖巧的不得了。
没有阻止，师慎只是提醒他，“不要碰到人物。”
清明也没有触碰文嫣脂的打算，就轻轻摸了一下桃花林。指下便是朝疆无意露出来的衣带。
在师慎看不见的地方，清明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你不愿出手的心结是在杜青若那里。”清明看着师慎的眼神，毫不避讳。
师慎虽然不再叫文嫣脂师父，但其中并没有能困住师慎的地方。哪怕是文嫣脂和朝疆的死，对于师慎的影响也是正面大过负面的。而师慎提到的文嫣脂，朝疆与齐芸娘都是于丽种子有直接或间接关系的人物。只有杜青若出现的时间点是师慎整个人发生改变的地方。
师慎默认了清明的推测，但是关于杜青若的事情他并不打算告诉清明。
“告诉你这些事就当是我答应出手所讨要但报酬好了。”师慎疲倦一笑，“接你的人来了，我便不留你了。”
师慎并非想要清明知道他的过去发生了些什么，他只是突然想念起曾经罢了。
但对于清明而言，他有了一些意外的发现，除了丽种子的事情知道的更加清楚了以外，他知道了朝疆是谁。
(https://www.skjwx.cc/a/11189/11189220/11032476.html)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www.skjwx.cc 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m2.skj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