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奸计
为期一个月的禁足终于结束了，破天荒的，向氏打算带府里的几个姑娘去东孚寺游玩，不过最主要的目的是为几位适龄的姑娘相看人家。
云府的姑娘太多了，向氏怕有闪失，本只打算带云莹玉、云素馨、苏仙儿去。但云柏文听说后，特意吩咐把云千千带上，只道是以后入了宫怕不能再出宫门，心生怜惜，便放她出去玩一次。府里唯独留下了云巧巧，气得她没少躲在屋子里砸瓶子。
向氏答应了，琢磨了半天，写了张信笺让心腹小厮送去了娘家。向氏的父亲是吏部右侍郎，也算是个重要的肥差了，娘家得力，虽她貌若无盐，但云柏文也敬她三分。
向氏这封信写给了自己的大嫂，请她为自己排忧解难，为云千千找一户合适的人家。向氏的大嫂是极厌恶庶女的，更是磋磨庶女的好手，当下回了信，把事情包揽了下来。
出游的日子就定在初十，向氏吩咐千千要做些清爽、微甜的点心带着路上吃，千千应下了。
不料前一天，云柏文宿在了萧姨娘的金玉阁，翌日一大早就差丫鬟来找千千做些甜点。既是父亲的命令，千千心中虽闪过一丝顾忌，但还是答应了，她也想着能在父亲膝下承欢，孝顺一二。
带着冬实去了厨房做了十几块拔毒糕给云柏文清热消暑，以供夏日玩乐之资。
哪知道有嚼舌根的悄悄地禀了向氏，向氏遂又差人来传唤千千。千千心里咯噔一声，厨房里人来人往的，也没办法掩人耳目。她就不懂了，一家人为何不能和和气气的，非要闹这些子龃龉呢？
果然向氏和云莹玉就在净思阁好整以暇地等着她呢，见千千来了，云莹玉先是逼着她跪下反思己过，又把手中的糕点砸了千千一脸，狠狠地掐了千千几下。
向氏再不温不火地阻止了云莹玉，云莹玉一通撒娇后，两人母女谈笑风生，直接忽略了跪在地上的千千。
等向氏乏了，才打发千千把脸擦干净退了。向氏的净思阁管教得严，一般消息是传不出去的，但却能把握府里的大大小小的消息，因此也并没有人知道千千在屋子里经历了什么。
回到了燕寝阁，冬实连忙挽起了千千的袖子，见她胳膊上青紫的掐痕，心疼得不得了。千千只得安慰她，过了一两年嫁出去了就会好起来的。
在她心目中“母亲”、“父亲”这样的字眼是清净和尊贵的，她叫了他们这么多年，心里也敬重他们，父亲母亲不可能把她往火坑里推吧？
她的要求不高，普通心厚的人家最好，可以做别人的正妻，院子里简单，没有这些弯弯绕绕的事儿。
初十这日，天远风清，花香犹存，兼之嫩阳当空，又有朵大的云翳，端的是和风煦日，凉爽怡人。
是个出游的好天气。
因着要做点心果饼，千千卯时不到就起了，天边刚露出一丝鱼肚皮。她便和冬实一起做了阳春白雪糕、玫瑰马蹄糕、缕金香药糕、宝珠山茶糕四种糕点。
特地用的袖珍八样模具，方便贵女们进食。仔细地装了食盒，交由冬实转给宋嬷嬷去马车里摆放。
千千出了一身薄汗，回屋里换了一身梅花纹纱袍，不提。
三辆马车在东大门等着了，向氏见了一身素雅的千千，唯有头上戴着一个翠钿，她不由皱眉，让荷香回屋取了些首饰给千千。
一会儿，荷香进了马车把小毡包给递给了千千，道：
“三小姐，仔细装扮了，不要辜负了夫人的好意，另外这些都是贵重物件，不要弄丢了，回来时依旧交还给奴婢便好了！”
说完，放下车帘退下了，马车开始缓缓开始行驶。
千千把毡包打开了，里面一套金灿灿，亮闪闪的头面，金制的翠钿、发钗、耳环、璎珞、手镯……
坐在旁边的苏仙儿看着只觉得一眼难尽：“怎么单挑了这些俗气的东西……”
这次她们的马车上坐了千千、苏仙儿、冬实、怀绿。向氏怕三人惹祸，把云素馨提去了她的马车上。
千千心想，确实是很俗气的首饰，款式又呆板，还要归还，但不戴又不行。
从檀香木盒里取出了小铜镜，挑了一些首饰整妆。她们马车里姑娘家的东西都配得齐全，小食茶水之类也整顿停当。
千千选了支金钗插/进了发间，金环不合手没法戴，只能把耳环和璎珞挂上了。
苏仙儿：“……妹妹貌美，压得住这些俗物。”这倒是真心话，千千玉雪般的人儿，着了些金饰倒像仙子下凡来了富贵人家。
千千见苏仙儿也打扮得精致，特地描了眉，粉脸又匀得如三月桃花，赞道：“姐姐才好看呢！”
苏仙儿叹息，沉默了半晌：“千千，你不要怪我挑拨你和舅母，待会去了，你万事要小心，防人之心不可无。”
不怪她这样想，前世向氏就不安好心，处处搓磨千千，最后又把千千许给了那种人，向氏愿带千千出门，肯定不安好心。她心中也悔恨，毕竟前世她也没少刁难千千。
千千沉默，听了进去，点点了头。
苏仙儿心里有事，不再和讲话，不停地在想着前世的那人，只盼快点见到他。
至于崔清，她只是一时没防备，心里慌了，才乱了手脚，下次不会了。
行了一个半时辰的马程才到了东孚寺，停在了东南面宽敞的平地上。
千千她们戴上了帷帽下了马车，今个天气好，平地上停了许多马车，许多人家出来游玩。
车马喧嚣，云鬓衣香，娇语频啼，热闹非凡。
场地里既配有马厩，又有茶馆，小厮车夫停好了马车，便在茶馆里休息喝茶、闲聊。
向氏带着众姑娘在山间的石梯上漫游，但见这山，蓊然森郁，鸟啼莺语，犹如方外仙境。
一行人登上了石阶到了东孚寺，向氏的大嫂邱氏已经在里面等着她了，派了一个嬷嬷引她们进了寺后面的厢房会面。
东孚是京都三大寺庙之一，里面的厢房有上百余间。嬷嬷引着她们绕了好些折道，进了西厢房的一间整洁的屋子里。
一个满头珠翠的妇人迎了上来，此人正是向氏的大嫂邱氏，太常寺卿家的嫡二女。
向氏满眼堆笑地迎了上去：“大嫂！”
邱氏亦神采奕奕搀扶着她的手：“妹妹，舟车辛苦，可算把你盼来！”
到了内室，向氏让几个女儿们和邱氏见礼，对着这些庶女和表亲，邱氏则冷漠地用鼻孔看着她们，嫌恶非常。
邱氏扫了扫跟前几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目光最后留在了千千身上，见她翠羽垂重，身姿袅娜，朱唇一颗压霜雪，让人挪不开眼，没想到才几年，竟出落成这般模样了。
邱氏冷冷道：“你们也算前世积福，才得了如此好的嫡母，你们可要时时感念嫡母的恩泽，不求你们回报，只当心自个的一言一行，不要做了那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云素馨和苏仙儿皆心里翻了个大白眼，但因皆有所求，不欲节外生枝，遂沉默点头。
邱氏看在眼里，只觉得她们不知感恩，态度欠佳，愈加厌恶，心里有事和向氏商量，冷眼哼了一声，带着向氏去了后房。
后房幽静小巧，翠磁胆瓶内插着时令的蔷薇，嬷嬷给两位夫人沏了清茶，便带上门退下了。
邱氏道：“我总说妹妹太仁慈了些，把这些庶女养得妖冶轻浮，不成样子！”
向氏心想唯一能随意搓磨的也就千千了，但这孩子她也搓磨好几年，也任是没把搓磨的黄瘦怯弱，她能有什么法子，后来见她实在柔顺，从不违逆，就放了一些，去对付他人了。
想是这般想，但向氏嘴里却说：
“哎，嫂子，你也知的，这主母难做，稍有不留心的，难免被姑娘们记恨，对她们好呢，到头来也从不会念着咱们，还不是为别人做嫁衣，白辛苦一场！”
邱氏冷哼：“因此我才让你不要对她们好，都是贱婢生的玩意，以后也是供人玩乐的物件，哪里就需你精心！”
向氏叹气：“可不是嘛，我们常说的嫡庶尊卑就是这个理，这庶出的骨子里就是低了一层，那是怎么都改不来的！嫂子不知，我心里那是像油煎一般，我家老爷偏偏还想把几个姑娘送去圣人面前侍候，劝又不听，我总说她们不太稳重，万一惹怒了圣人才是大祸临头！”
邱氏道：“妹夫也是一时想差了，总能知道你是为了他好，我已经帮你选好了人，是我娘家旁支的一个远方侄子，好端端上京赶考，却恋上了那烟花地，平白掏空了身子，连学业也荒废了，我也和他把事情说开了，他也答应成家改过自新了，虽然家道落寞了些，好歹是嫡出，模样也不差，配那云千千正好。”
这无用的绣花枕头算是废了，真真是个娶谁谁倒霉的主儿。
向氏哪里听不出，满意欢心，又问道：“也不知我家千姐儿瞧不瞧得上，哎，我们在这费心筹划，不知以后我家老爷知晓后会不会怪罪我！”
邱氏冷哼：“父母之言媒妁之命，我安排了丫鬟弄脏她的衣裙，请她去隔间换衣，我的侄儿就在那等她，到时搂着她亲个小嘴，甜言蜜语哄几句，再留了她贴身的物件，不怕她不答应，回府后也只和妹夫说是她自个轻浮，和人私相授受，妹夫也只会怪罪她，这样污浊了的女子又岂敢送到圣人面前！”
一番言语，只说得向氏心花怒放，拉起邱氏的手道：“我的亲嫂子，还是你心里真心疼我，为我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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