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决定
夜钓在火锅氤氲的水汽和海面微起的波澜里结束。
对池星若来说还是很有意思的，他第一次参加海钓，拿着那台新手适用的入门相机拍了很多图，唯一美中不足的可能是被齐溶霜哄骗了锅底。
alpha在一点多收杆的时候仍是神采奕奕，返程的后半段才被迟来的汹涌睡意淹没，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时不时懒散地打个哈欠。
omega坐他边上捧着相机的预览看图，他昏昏欲睡地凑过去找话题，“怎么样，学长，这个旅游项目打多少分？”
“总的来说，可以打八十分。”池星若想了想，给了高度评价。
剩下的二十分全扣在山菇排骨。
齐溶霜也不反驳，得到了反馈只扯着嘴角无意义一笑，看来是困得神智不清了。
回去船程不长，半个小时就到了港口，停车坪已经有接应的车辆在等待。
齐溶霜反常地跟在池星若身后，踩着他的影子慢腾腾地挪。
omega时不时回头看他有没有走歪。
艾伦和林一隔着远远的距离，但是没憋住笑意，护卫队长的大嗓门的笑声在寂静的夜空里格外分明。
池星若只得放慢步伐，等着齐溶霜上前并肩，拉着他外衣的一角，引着他去不远处的车内。
alpha一上车就仪态全无地往靠椅上一躺，沉沉舒了口气，“真的好困，下次不来了。”
早被海风吹散了的发型凌乱，刘海七倒八歪地搭在他紧闭的眉眼上，大少爷这幅样子倒像是个普通的熬完夜的英俊青年。
在身侧的角度构图应该恰到好处，能在车灯的映衬下凸显出他优越的骨相。
池星若忍不住端起相机拍了一张。
对镜头和周边环境的敏锐使得alpha顶着困意冒出一点危机意识，在本能反应过来之前先手摁住了omega抬起的手臂。
因为上举的姿势，池星若松松垮垮的袖口向后滑落，上臂大片的皮肤裸露在外。
凌晨的夜风温度偏低，走了一段路的omega体表温度还没恢复。
入手可及之处细腻冰凉。
宛如握住了一块莹润的冷玉。
没来得及多想，齐溶霜猛然缩回了手。
他同时睁了眼，眼里困顿和惊讶斑驳。
池星若本来还觉得没什么，这下倒被他反应过激的动作惊到了，一双手差点没拿稳相机。
车里一时没人说话。
alpha避之不及的动作过于尴尬而僵硬。
前后座的挡板是默认升起的，密闭的空间里他们两面面相觑。
还是alpha先开了口。
“不好意思，条件发射。”
池星若没听明白他这个“条件反射”指的是按住自己的手臂还是后来下意识冒犯的收回手的动作。
他放下相机点点头，表示接受，给彼此一个台阶，“是我不好意思才对。”
察觉到氛围的凝滞，omega点了点机器的外壳，开了个小小的玩笑，“下次先给齐先生预付出境费。”
齐溶霜叹口气，“好。”
alpha继续阖眼休息。
他有一阵子没叹气了，池星若乍然之下还有点不习惯。
见对方没有交流的欲望，omega乖乖地继续看相机预览，去检查刚刚的照片有没有正常保存。
齐溶霜翻腾的浊念他不知所以。
步入成年期的alpha欲望会较青年期更为深重，这是生理课常识。
大学里身边那些酒肉朋友点头之交私下的胡作非为齐溶霜也很清楚，偶尔不得已在会所凑个局，他们身边少则一个，多则两三个，蹲着伏着金丝雀般听话娇媚的beta和omega。
也有人见他衣冠楚楚，趁着酒意大着胆子调侃，要推荐干净清白新入行的“莺花”。
齐溶霜只是压着一双眼睛摇头。
他的背景硬，脾气和声名都不错，这群人被扫了兴也不敢硬塞，只是偶然有家世相当的同辈打趣，“你开荤了就知道了，齐少，omega的好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熏染的酒色财气之下，他们耽于糜烂的神情齐溶霜见的越多，对没有感情的皮肉交易就越发毫无兴趣。
直到他在某天也和一个omega有了深度的契约缔结。
他才能更加深层地体会到这道沉重的生理枷锁带来的影响。
omega本身的气味，沾染的气味。
omega的声音，动作，表情，触觉。
时时刻刻都在阐述一个隐晦的信号。
我是你的。
池星若是齐溶霜的。
所有物。
齐溶霜抗拒这种感觉。
他知道被人操纵人生的压抑和窒息，不愿再将一己之欲链接到一个更为弱小的存在身上。
alpha在满腹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中尽量自制，给omega安排感兴趣的事情，任由omega撇去防护措施在人群中晃荡，为了弥补过错活跃气氛还刻意多带人上了渔船。
连偶尔的接近，都要借着蹩脚的理由，才能换来消弭距离的一个拥抱。
齐溶霜拒绝去回想昨天晚上留下的那个深深的齿痕。
一方面他在自责，另一方面他却满足得牙尖生痒。
潘多拉的魔盒也不过如此。
在船尾的十来分钟，他问艾伦该怎么克制。
红发alpha点着烟差点插进鼻子里，诧异反问：“克制什么？克制天性？”
“嗯，我老想……咬他……”
今天这类阴暗的想法出现得愈发频繁。
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后颈，脖子，手腕，脚踝，所有暴露在外的地方，最好都打上齐溶霜所有的标记。
“拜托，少爷，你干脆成佛算了。”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阅o无数的护卫队长朝着宽阔的海面吐出一大口烟雾，“要么你就去找心甘情愿的omega，一手交钱一手挨咬，放心，我和林一会帮你做好保密工作的啦。”
“做a已经很辛苦了，再这么憋屈会变成野兽的。”
其实也不是很辛苦，起码时时刻刻在被意淫的又不是他。
齐溶霜正打算反驳，身后的响动和空气蜿蜒的蓝风铃的清甜惊动了他。
一丝甘/苦的沉香匿在其中，存在感十足。
他和艾伦站在昏暗的船尾，而池星若身后是满地的光明。
omega宽大的衣袖侧着海风，轮廓鲜明的剪影被暖黄的光线镶了个边，在海上厚重的夜色里他像个集会上亮堂堂黄澄澄精致勾线的小糖人。
要被无数小朋友盯着看的那种。
齐溶霜不是幼齿期的嗜甜怕苦的无知小孩，可他仍然不受控制的把视线牢牢地黏上去。
alpha的视力区间比omega要高。
趁着池星若看不清这边的概况，他毫无顾忌地将人从上到下看了一遍。
从上扬的眼尾看到走路发力时拉动的跟腱。
待到omega走得更近了，他才扭过头恍若无视地抽完最后一口烟，将心底鼓动的意气呼出去，喊住了差点磕碰到杂物的池星若。
后来那个蒙骗到的短暂拥抱里，他朦朦胧胧地意识到一件事。
这样下去不行。
且不说他的思绪来路不正——不是感情驱动而完全的生理驱动——池星若恐怕也对更亲密的肢体接触心怀恐惧。
新婚夜里他信息素紊乱，思维混沌，下手没轻没重，借着酒力和药剂进行了深度标记。
那时齐溶霜满心不忿，omega的反应他没放在心上，现在想起，只余一双哭红了眼眶的琥珀色眼睛和貌似小动物般细微的哽咽。
他也是委屈的吧。
被算计着失去了录取名额，忍着内心的谴责赎罪般把自己卖进齐家。
所以才会那么伤心，流那么多眼泪。
而昨天的alpha又犯了同样的错误。
强迫性地在omega腺体刺下更深重的领地标记。
他要是池星若，他也会对这个alpha敬而远之的。
最好还是暂时保持距离。
侵入的信息素会日渐弥散，命契的作用会在不加深标记的情况下逐渐削弱对ao双方的影响。
他最近很少再想起季晚，在有池星若共处的空间里。
即使是对着什刹岛蔚蓝的大海。
结婚前的一年里，浅金发色的omega几乎盘桓在每个午夜梦回。
而推开池星若的这个念头出来后，在船舱补了强效抑制剂的下一秒，季晚的面容又重新在脑海里细致成型，连眼尾那颗棕红色小痣的位置都与记忆里别无一二。
齐溶霜想要感叹。
基因的力量。
蒙蔽一个人的双眼和灵魂。
他不反感池星若。
甚至还有点欣赏。
他只是讨厌失控，和一切有可能让他变得失控的东西。
alpha睁开眼，睡意和拉扯的决定促使他去看身边的omega。
池星若正在放大翻看夜钓拍摄的海景和猎物的照片，筛掉过于血腥或者模糊的几张，好准备发给千里之外的齐凝秋。
他看得认真，贴的很近，相机小屏的led光线映射着他秀丽的五官。
是齐溶霜回忆里毕业晚会上孤独而清冷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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