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冷战

盘问结束时天都黑透了，师父和师姐不得不住下来。入夜，大家都睡了，师父悄悄跑来我房里，坐在床边说了许多。

        师父没有生儿育女过，也从不与我们说起她曾经历过什么。但把我养大的过程却让她扎扎实实地体会了养育一个孩子长大成人的艰辛。

        都说“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师父说，以往和未来所有的安排和困顿，出发点都是为了让我能更顺遂一些。即便有时不得不使出一些极端的方法，却都是出于这二十年看着我长大的私心，假如师父哪里做错了，也让我不要怪她。

        我实在不明白师父为何突然要说这些，只当她是舍不得把我交给一个在她看来并不稳妥的外人，便尽力安慰她说会多些心机，也会继续精进道法，保重自己，不再让师父和财叔操心。

        第二天一早，师父一反常态地要求阎凉送她和师姐回去。直到下午，阎凉才一个人像被霜打了一般悻悻地回来。只说有工作要处理，一个人跑到顶楼的房间还关了门。

        一连几天，阎凉都心事重重，早出晚归不说，寻常的亲亲抱抱也都十分应付。我不敢打给师父问她到底跟阎凉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要如何打破这尴尬的相处。不是说好是回家吗，怎么如今倒像是合租室友一般？

        我这才发现，我完全不懂得如何处理两个人的生活。在以往的经验里，如果跟朋友闹别扭或兴趣不同，大不了各自做各自的事，一切随缘。而眼下，我逃不开这样的环境，也打不破这样的冷漠。于是，一天早上，看着阎凉出门后，我也换了衣服，叫了车，想借看望财叔之名，套一套话。

        出租车刚拐进财叔店铺的那条街，便一眼看到阎凉的车子也正停在路边。我下了车，在街口的咖啡厅点了杯咖啡，坐在窗前望着对面财叔的铺子。

        直到下午三四点，才见阎凉从铺子里出来，财叔拍了拍他的手臂，又嘱咐了些什么才让阎凉离开。我赶紧出门拦了车子跟上去，阎凉先是去了一间商场，大包小包买了许多东西塞进车里，随后他开车离开商场地库时我来不及叫车，便跟丢了。

        这几天他总是晚上十点多才回家，虽然没什么话，也总是想要躲开的态度，却总会到我房间看一眼。有时我假装睡着，他还会在床边坐上一会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想必今晚也不会太早回去，我百无聊赖，一个人逛起了商场。

        在一家很漂亮的家居用品店里，我摆弄着货架上好看的杯子出神，收银台售货员的对话让我不得不留意。

        “你知道刚刚谁来了吗？阎凉！好帅啊！”

        “嗯，我刚在厕所碰到隔壁酒庄的amily，她说阎凉买了瓶拉菲，本来是老板的存酒不卖的，他硬是求着人家卖给他，还跟他们店里好几个人都合了影！”

        “啊？真的吗？哎呀，早知道他人那么好我也要个合影了！唉，都是上次那个谁来咱们店，小潘找他要签名后来被投诉了，弄得我们现在什么都不敢要！”

        “对了，阎凉买了什么啊？”

        “买了一套设计师款的餐盘，一套水晶杯，哦对了，还有两对烛台！”

        “哎呦，这是要烛光晚餐的节奏啊？”

        “要是他肯跟我烛光晚餐，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少痴心妄想了，我听说前些日子有人在医院看见阎凉，说是他那个女朋友生病了，我估计八成是怀孕了，这烛光晚餐，要么是庆祝，要么就是有了小三。”

        我越听越生气，放下杯子大步流星地走出那家店。什么怀孕，什么小三，他肯跟酒庄的店员合影，回到家却懒得搭理我，哪里来的什么庆祝，小三倒说不定养了几个。

        不过话说回来，我这样一个麻烦人物，又有师父和财叔两位难搞的长辈，任谁参透了这状况也会避之不及的吧。想到这儿，我决定回去收拾行李，趁阎凉回家前搬回道观去。想必师父见我回去也不会责备太多，她总归还是舍不得我离开的。

        夕阳斜着照得每间房子都泛着橙黄色，刚到别墅门口，我下了出租车，看到阎凉居然回来了，却似乎正要开车出去，见我回来立马跑过来着急地拉着我问：“你跑去哪儿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出事了怎么办？我怎么跟你师父交代？”

        我甩开他的手，边往屋里走边说：“你不必交代了，我回去交代就行了。”

        阎凉几步追上来拦住我，斜阳照在他脸上，让眉头皱得更紧：“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要回去啊？”

        我推开他进了屋，急匆匆地要往楼上走：“您贵人事多，我就不打扰了，你不是还有事吗，回来做什么，要走赶紧走，天气热，酒不冰会坏掉的。”

        他用力把我拉到怀里，回身将我抵在了墙角，低下头小声地说：“你跟踪我？”

        不知是心火发作还是连日来的委屈郁结难消，我用力呼吸压制着胸口的痛感，阎凉像是围着一只发火的小猫一般，歪着头看着我生气的脸，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曾经，香兰师姐问我，是不是很喜欢阎凉，我羞着脸找借口说没有，但今天我突然发觉，我真的好喜欢他。当我听到他可能跟别人要有个烛光晚餐时，我的反应竟是那么强烈。

        似乎是从他说“我们回家了”之后让我对这栋房子和这个人都有了领地意识，我甚至觉得他从那一刻起就应该只属于我，别说跟他合影，他同别人说句话我都觉得是抢。

        眼前这个人，是我拼了命从厉鬼面前救下来的，心口持续的痛每时每刻都在提醒着我。他就那样笑着盯着我，我看着那张得意的脸，竟生出了一个十分邪恶的想法：他既已回来了，就不能再让他离开，我要毁了那烛光晚餐，这个人，这个家，至少这个晚上，他们只能属于林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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