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鬼帝

“照你这么说，我和十殿阎罗是平级的职位，鬼帝，就是我的上司？”我问道。

        万柳的脸上浮现出了一层异样的神色，这表情刚刚也曾出现在孟婆脸上。似乎只要我提起那鬼帝，大家都有一些难言之隐。

        “切！我就说嘛，哪里会有什么忠仆，都是表面功夫罢了！”我转过头去佯装生气地嗔怪起来，余光扫着万柳的神色，那张泛着绿光的脸上此刻更加难看。

        “大人恕罪！”万柳扑通一下又跪倒在地上，哭着说：“不是万柳不肯说，此事帝君曾下过死令，不准任何人再提起，万柳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只是在这十一殿里盼了大人几千年，总算把您给盼回来了，求大人留奴一条贱命，让奴再侍奉大人几天！”

        她说得声泪俱下，委屈不已，我也是动了恻隐之心，赶紧岔开话题聊点别的：“行了行了，我不问了，你快起来吧，说说你自己的事儿，你是哪儿来的？”

        “谢大人恩典！”万柳抹着眼泪站起身，陷入回忆似地娓娓道来：“奴原是阳间一棵柳树，因有仙人在树下休息，奴便偷吸了那仙人的灵气，化为树妖，不料后来被那仙人发现，将奴打入幽冥告发偷盗之罪，要将奴堕入无间地狱，但入无间地狱是要告鬼帝应允的，正巧大人当时正随鬼帝在书房论道，听闻此事后便斥那仙人小题大做，说一个区区小仙怎可与佛家三宝相提并论，便赶了那小仙回去，还将奴留在了书房伺候。”

        怪不得这家伙生了一张绿脸，原来是个树妖。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总算是结了善缘，此刻才有人能在这儿给我讲述那些我忘记了的事情。我接着问：“我在书房，跟鬼帝论道？我跟他很熟吗？”

        这句话刚问出口，我就后悔了，说好不提那黑袍鬼帝，怎么又说起来。万柳又作势要跪，我赶紧翻身下床扶住她：“你别！我错了还不行吗！”说来真是惭愧，我堂堂一个大人，竟然被一个丫头弄得手足无措，不过话说回来，我前世究竟做了什么天大的祸事，才让那鬼帝封了整个幽冥的口，或许只有亲自问那鬼帝才能搞清楚了。

        我坐在床边，两只脚耷拉在床下踢来踢去，这个万柳看起来还算老实，她对这幽冥的了解肯定比眼下的我要清楚得多，我便闲聊似地问道：“万柳啊，你去过黄泉路吗？”

        “当然去过了，每个阴魂都要走的。”万柳答道。

        “那，你是怎么从黄泉路到这幽冥地的？”

        “当然是被无常带着走过来的啊，大人怎么想起问这个？”

        我顿了顿，略带犹豫地说：“我，是坐着一顶轿子过来的，还是个成婚用的花轿，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啊？！”万柳吓得后退了几步，脱口而出：“帝君怎么突然……”

        这个丫头哪儿都好，就是这一惊一乍的毛病实在让人头疼，不过这几次三番的惊吓，我早已经见惯不怪了，直愣愣地看着她说：“这次不怪我，是你自己提的。”

        万柳似乎也意识到刚刚有些唐突，凑近我小声地问：“您说您是坐花轿回来的？”

        “嗯，直接载到幽冥宫门口。”我答到。

        “当时，帝君，怎么唤您的？”万柳一脸期待地问。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在幽冥宫的情境，却怎么也记不起那黑袍年轻人有没有叫过我的名字：“没说几句话我就晕了，好像没听见他叫我什么……他应该叫我什么啊？”我八卦似地问。

        万柳直起身子，清清嗓子说：“咳咳，这个……”

        得，又是敏感词，似乎我的一切都与这鬼帝有关，我想了想，换了个方式问，或许能套出一些真相：“那你说说鬼帝是个什么样的人吧，这总不至于犯忌讳吧？”

        万柳笑了笑说：“这个可以这个可以！”我微微一笑，听她说下去。

        “咱们帝君可厉害了，曾经一个人解决了无间地狱的恶鬼叛逃，没人知道鬼帝的来历，几位阎罗大人虽说都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却也都惟鬼帝马首是瞻。咱们十一殿总是跟阳间有来往，有时还会惊动天庭，有神仙听了歹人一面之词下来问罪，鬼帝也都有办法给他们撵回去，有时我就在想啊，鬼帝是不是因为大人您而刻意护着咱们，但您总会说鬼帝是最公平正直的，跟天庭那些伪善的神仙完全不同！”万柳说着，脸上洋溢出骄傲的神情，跟刚刚唯唯诺诺的样子判若两人。

        听她这么一说，我对那个黑袍年轻人的印象突然高大了起来，都说地府恐怖至极，妖魔鬼怪横行，殊不知一切皆是因果，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即使是神仙，也休想颠倒黑白，让坏人侥幸逃脱惩罚。那我呢？我的命，谁来偿还？阎凉吗？可他也是受人蒙蔽才下的杀手，由他背锅岂不是冤枉？那个道士吗？但我体内的阴火，究其根源，似乎又与那道士没有关系。

        想着想着，我的神情落寞下来，在这黑暗的大殿里，想着我莫名其妙的死，和莫名其妙的死后世界，无论在阳间还是幽冥，我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我像是被阴阳两界遗弃了的人，生前死后都与跟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大人？大人！您没事吧？”万柳的呼唤让我回过神来，“一定是奴话太多让大人伤神了，您躺下休息一会儿吧！”

        我摇摇头说：“不关你事，这屋里太暗了，闷得人心里不痛快。”

        这时，门外有人嚷嚷着跑进来：“亮了亮了！马上就亮了！”抬眼看去，是一个黑衣短打的矮胖男人托着一大盘夜明珠跑了进来。他把铺着软布的托盘放在桌上，接着将一颗颗大大小小的夜明珠摆在了房间的各处，屋子的角落陆续亮了起来。

        我这才看清这房间的样子，跟之前那个幽冥宫犹如山洞一般的宫殿完全不同，这个房间充满了宋朝才有的典雅和简约。墙边的架子上摆着各式花瓶和山石文玩，屋子中间的圆桌上放着一套晶亮的玻璃茶具，透明的茶壶，透明的茶盏，与整个房间简洁通透的风格相得益彰。这房间的主人，应该是位风雅之士，倒是我喜欢却一直没想过要实现的品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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