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9
黑暗神侧过身的同时，芙兰也看清楚了他手中的书籍。
那是一本暗红色封皮的古书，烫金色的纹路顺着书脊流淌向书的封角，中间用娟美的花体书写着古文字。
而正握着这本书的神，无可挑剔的侧脸正专注地低头阅读羊皮纸上的内容，此时的气场宛如城南难以揣测的黑森林，不知是安详沉静还是正在酝酿着风暴的黑暗。
芙兰有些无奈地看向站在身侧的斯丁顿公爵。
“是黑暗神大人旨意我带您来的。”斯丁顿解释完意识到女人依旧没有要移开目光的意思，又补充，“我从来没有说过，是我喜欢看书。”
芙兰想问的当然不是这些问题，她想知道为什么黑暗神会在这里。
当斯丁顿说起，他们家历代都会摆放书籍时，芙兰只觉得贵族总有一些爱好，收藏古书这类高雅的活动不算稀奇。
但现在她意识到了，这个家族在家中随处摆放书籍，不是为了好看或者装饰，而是为了供奉信仰的神明。
她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面前的这个神祇，在这栋房子内走着走着，忽然就拿起一本书架上的书本，靠墙看起来的场景。
黑暗神有什么爱好？看书。
这说出去，大概也没几个人会信吧。
想到这里，芙兰的嘴角不自觉微微勾起。
“啪”地一声，黑暗神合上了手中的古书，轻车熟路地将书塞进了身后书架上方空缺的一个位置。
他的目光在如猫一般眯着眼睛露出笑意的女人脸上停留，平淡地开口：“你的魔法长进的太慢了。”
芙兰笑不出来了。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外面逛街然后被同班同学逮去见老师，老师开口就是你的功课退步了。
这里是童话世界，要不要这么真实？
“我自我感觉学得很快乐，明明您还未检查过呢。”要知道芙兰可是用魔法一举唬过了三个贵族和一个魔法士呢。
“我已经看过了。”
芙兰迷茫地眨了下眼睛。
看过了？什么时候？
“如果连着摔碎十几个茶杯是学得快的话……”黑暗神绕过了横在他们中间的古木写字桌，“恐怕其他人学不起魔法。”
“……”芙兰想起了沙发底下被她藏起来的十几只茶杯的碎片。
他都看见了？！
“那个时候您原来在吗？”芙兰压下心底的惊异，问道。
她注意到，在黑暗神靠近的时候，原本站在身侧的斯丁顿公爵，低头弯腰，然后恭顺地退到了门口。
“今天的天气不错，我就顺路去看了一眼。”
天气不错……？
今日的这场小雨，从早上开始就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太阳就没能露过头。
她能在上午顺利吓到那几人，也有这种阴暗的天气的助力。
这位神祇，好像对“天气不错”有什么和她不一样的认知。
“那么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不小的房间里明明有写字椅和舒适的绒布沙发，却没有一个人是坐下的。
“大人想告诉您，如果有什么事情找他，可以来我这里。”回答芙兰的，是身后几步远立在门口的斯丁顿公爵。
芙兰憋住问“为什么我要来找你”的冲动，问道：“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难道这位神祇，一直住在人类公爵的家中？
孤傲的黑暗神似乎并不愿意解释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于是这种事情就交给了斯丁顿来做。
用芙兰的话重新归纳就是，身体被撕碎灵魂被封印后，黑暗神并没有完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的信徒们一直在等待他的归来，包括虔诚的斯丁顿家族。
在漫长的岁月中，信徒们自发寻找黑暗神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力量，那些他曾经赋予和用于帮助他信徒们的力量。
他们避开光明神的耳目，把这些细碎的力量聚集在一起，偷偷贡献到传说中他被杀死的地方，也就是黑森林。
就在不久前，这位神祇复活了。
只不过失去了全部灵魂的黑暗神除了神格、记忆和身形以外，他的黑暗魔法和灵魂被共同封印在了各地的魔法道具中。
为了避免被光明神发现他重回这片土地，他藏于信徒的家中，避免在太阳底下活动。
而距离黑森林最近的，方便藏匿的信徒，就是斯丁顿了。
“黑暗神大人会愿意留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斯丁顿说道，“大人告诉我，他最虔诚的信徒答应替他寻找封印灵魂碎片的魔法道具。”
虽然斯丁顿很不愿意把“最虔诚信徒”的位置让出去。
“我只是答应帮您找那些魔法道具……”可没有说要成为什么信徒！
“你让我教你魔法。”神祇亲自回应了芙兰的话。
“因为只有学会魔法我才有可能解除魔镜里的封印。”她振振有词。
在她看来，这是交易，不是信仰。
黑暗神神色平静：“这个世界上，只有我的信徒会黑暗魔法。”
芙兰一本正经：“但是这句话反过来也成立吗？所有会黑魔法的人，都一定是您的信徒吗？”
被质疑的神祇今日意外的有耐心，他没有因为芙兰的质疑不悦，口吻依旧平淡：“确实如此，但是你的黑魔法是我亲自教的，我不教你，你的小伎俩不会奏效。我以为你们人类，对于师长会心怀感恩。”
这一点芙兰无法反驳，黑暗神没有教过她黑暗魔法，她就不足以震慑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贵族。
“行吧，我是您的信徒。”芙兰妥协了，她早就是恶毒继母邪恶女巫了，再加上了一个黑暗神的信徒，也不会有其他损失，“我回去城堡后，立马就让人在各处摆上书架和书本。”
黑暗神：“……”明明他胜利了，怎么好像还是哪里不对
一旁的斯丁顿有些震惊。
他听到了什么，黑暗神大人，亲自教芙兰殿下魔法？！
他的祖父告诉过他，黑暗神大人曾经赐予过他一本魔法秘典，他一直当宝贝一样供在家中，只有斯丁顿家族的直系才有资格瞻仰学习。
只不过那上面的魔法古老又晦涩，至今没有哪位长辈真正学会过。
他本以为，所谓的“检查魔法”，只是检查书本上的内容学习得怎么样，原来是真正的亲自教导。
之前都是其他信徒羡慕他，现在轮到他羡慕“最虔诚的信徒”了。
“两件事。”黑暗神再次开口，“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封印我灵魂的魔法道具。”
“是缬尔曼国。”斯丁顿低声补充。
芙兰知道这个国家，虽然是黑森林国的邻国，但是马车来回需要近半个月的时间。
可能对神而言，才叫“不远”。
“我会调查的。”芙兰没想到她都不需要自己找，黑暗神就把一件魔法道具的位置告诉了她。
她安静地等着第二件事。
“两天后来找我，到时候希望茶杯是浮在空中，不是碎在沙发下。”
“……好，我知道了。”
对了，她还得上课。
黑暗魔法课程，才开了个头，还是全世界最顶尖的黑暗魔法领域专家授课。
回会客厅的路上，芙兰发现斯丁顿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他怎么像是在，羡慕她……？
在推开会客厅的门前，斯丁顿忽然道：“芙兰殿下……请您不要辜负黑暗神大人的信赖，带着所有信徒的份，好好学习。”
而他，也一定要更加努力，早日成为神明大人眼中“最虔诚的信徒”。
看着眼神坚定握拳的斯丁顿公爵。
芙兰：？
推开会客厅的门后，白雪已经在这里等待很久了。
“芙拉教母，您终于回来了。”她的手中此时捧着一本书，“这本书非常有意思，我看了好一会。”
书的封皮上，用通用语写着《黑暗魔法起源与发展》。
芙兰：“……”
“斯丁顿公爵，这本书能不能借我回去看，等看我我就派人来换给您。”
“公主殿下，我非常抱歉，这是一本禁书，是不能借给信徒以外的人的。”斯丁顿的口吻略有遗憾。
芙兰扫过房间的书架，严重怀疑这里的每一本，都是有关黑暗魔法的禁书。
白雪的表情刚露出遗憾，就听到斯丁顿公爵再次道：“但是这本书，如果芙兰殿下需要，可以借给芙兰殿下，若是她私下里偷偷借给您，我远在庄园的城堡内，应该是管不到的。”
这本书是不能借给信徒以外的人的。
这本书可以借给芙兰殿下。
芙兰差点一个白眼翻给斯丁顿。
他这是生怕白雪听不出来，她这位被迫上岗的教母，已经被囊括进黑暗神信徒的队列了吗？
小绵羊白雪还真没有听出来，她一脸期冀地用那对灵动如鹿的眼睛，看向芙兰。
“……我想借这本书。”芙兰无法抵御。
“当然可以，芙兰殿下，至于这本书如何摆放，您应该也清楚。”斯丁顿补充。
如何摆放？
那当然是摆放在那些光明势力注意不到的地方，比如，床底下。
离开斯丁顿公爵的古堡时，已经傍晚了。
老国王如果知道，他统领王国下的几个有势力的大贵族中，三个天天想着捞钱，一个是黑暗神的信徒。
那他估计得捂住发疼的脑袋，撬开棺材板跳出来骂人。
“芙兰教母。”白雪欢喜又慎重地抚摸着手中的书籍，“斯丁顿公爵真是一个好人呢，不知道他到底信奉的神明是怎么样的。也许仙子说的也没有错，让神明监督大家，或许做坏事的人就会少许多。光明神我不了解，但是斯丁顿信仰的这位应该是一位很善良仁慈的神吧，您觉得呢？”
芙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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