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二人从裁缝店跑出来后，距离酉时去赴约还有一些时间。便在街上闲逛，沿街偶尔有认出他们是紫阳宗弟子的商贩，还热情地邀请他们吃东西。
丹若看见街边卖糖果点心的小摊子，招呼着风措，让他买点零嘴给同门带回去。
一转身就看见他在“虐待”布娃娃，风措拿着布娃娃又捏又拧，正试图把什么东西塞进娃娃里。还拍着布娃娃的头，嘟囔道，
“醒过来醒过来。”
“你千辛万苦地要做出这个娃娃，就是为了泄愤的？”丹若走过来疑惑地开口问他。
风措拍了拍布娃娃的后背，又扯了扯辫子，没什么反应，有些沮丧，自言自语道，
“不应该呀，怎么没反应。”
丹若拿起了他手里的布娃娃，又重复一遍，
“你要不要给同门带点糖果回去？”
丹若眼见着风措比她还不合群，建议他通过分享零食改善他和同门的关系。风措连连摇头拒绝，
“师姐不必担心，我什么都没做都能招来一顿打，他们也不是几块糖果能交下的人。”
丹若无法反驳，甚至觉得很有道理。
有些想法是她自小被灌输进脑子里的，比如要和同门团结友爱，要识大体处处以师门为先，但是从没人教过她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看着这样的风措，让她不禁心生羡慕，那种强烈迸发的生命力，一腔孤勇，无所畏惧。
风措半天没听见丹若回话，以为惹她不高兴了，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那我买点儿？”
为了让师姐安心，装一装兄友弟恭的样子，也不是不行。
“你不喜欢的事不必勉强。”
丹若私心里想守护他这份肆意，不打算勉强他。转移话题，
“那现在可以说说，你这么着急要这样一个娃娃到底是要做什么？”
风措挠了挠头，觉得难以启齿，鄙视自己，怎么总是有一些不光彩的手段，支支吾吾道，
“没什么了，现在看来是不行。师姐，你就当个纪念留着吧，不想要就扔掉。”
他作势要抢过来扔掉布娃娃，丹若收回手，将娃娃背在身后，不让他够到，
“怎么会扔掉，这可是阿措送我的第一个礼物。”
她不禁想起前世，和魔尊朝夕相处的日子里，魔尊经常献宝一样送她朵花，送她个首饰，要是发现她没好好珍藏起来，绝对要暴跳如雷。
后来还要考她，“这是我送你的第几件礼物？”
答错一次，还债期限加一年。
她答错了，魔尊不高兴，“你就没把我送你的东西当回事。”
她答对了，魔尊不高兴，“你就想着早点离开我远走高飞是吧。”
幼稚。
风措听见丹若如此珍视他送的礼物，回去的路上一直都是喜滋滋，下意识地忽略了，她仿佛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
风措努力压抑住自己掏出凤凰绢花送给她的冲动，现在还不是时候。
回到刘府的时候，申时过半，寻渊正打算带着大家去赴镇长的约。
见到风措和丹若回来，随口问道，
“你们去哪了，怎么才回来？”
“随便逛逛。”丹若隐瞒了真相敷衍道。
寻渊是众人里唯一见过魅妖布娃娃模样的人，以他嫉恶如仇的板正性子，不会让她把娃娃带回宗门，虽然它现在只是个类似模样的普通布偶。
到了镇长所说的地点，才发现角木镇的居民都在这里，他们即将参加的是一个全镇做的流水席。
即使是见过大场面的寻渊，一时间也愣住了，丹若很少见到如此热闹的场面，比紫阳宗过年时更甚，一时有些新奇地观察着每一个人。
一般宗门过年时，有些拜师学艺的弟子们早就回家团聚了，留在山上的要么像她一样无父无母，要么是寻渊这种家就在紫阳宗的。
镇长热情地邀请众人入座，紫阳宗这边算上前几年失踪的那批弟子，有十几个人，刚好坐一桌。
白日里见到的那些镇民们都在，怪不得今日李屠户没开门，一个原因是他家狗娃子回来了，另一个则是他准备了宴席上所有的荤菜，忙碌了一小天。
小镇居民们以自己朴素的方式表达着最诚挚的谢意。
寻渊作为大师兄，承接住了镇民们大部分的热情和敬酒，除了寻渊就是丹若最大，但还是坐在了小孩那桌。
寻渊可不敢让丹若碰酒，云苓师叔知道了会扒了他的皮。
今晚，整个镇子都洋溢着宛如过年般愉快的气氛，一扫往日的沉闷和压抑。镇长在开席之前，还放了一挂鞭炮庆祝。
宴席上还有一个小插曲。
程鸢那姑娘或许是从未被拒绝过，反倒是越挫越勇，将下午那点小不愉快抛之脑后，分座位的时候，无视了蒋复的谄媚，故意坐在风措身边。
蒋复本来看风措就格外不顺眼，如今更是恨得牙根痒痒。
可是风措一直紧挨着丹若，拉着她的衣袖，表现出怕怕的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丹若默不作声地看着他扮演小可怜，不禁想笑。
“师姐，你怎么不吃酒呀？”程鸢一派天真地问道。
就算是小孩的筵席，也准备了一点镇上自酿的果酒。小孩子对酒这种没尝过的禁品，反倒十分好奇，没一会都模仿大人推杯换盏起来。
一桌上只有丹若和风措格格不入。
丹若听见有人和她说话，放下手中餐具，举手投足端庄优雅，
“师命难违，大家见谅。”
就算是拒绝，也是从容不迫，让人觉得无比真挚。
丹若坐在那一言不发，也是一道风景，让人不忍心去难为她，反倒显得提出要求的程鸢有些无礼。
一些弟子纷纷为丹若开口解释，
“云苓师叔那人你还不知道吗。”
“就是，和金戈长老简直就是咱们宗门的雌雄双煞。”
“这话你也就敢在山门外说说。”
“那是，见到那二位我连大气都不敢喘。”
对面的丹若和风措，刚好，一个云苓的弟子，一个金戈的弟子。
“那十六呢，他和师姐不是一个师父，怎么也不喝，不会也是师命难违吧？”
程鸢有些赌气地道，她看不惯十六对谁都是冷冰冰的，唯独对丹若，处处维护。以往丹若很少下山露面，这样的场合都是她被众星捧月地照顾。
“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风措突然发问。
桌上气氛瞬间凝滞，除了蒋复，其他人和风措并没有正面冲突。
平日里也就是跟着大家起哄，做些法不责众的事，但是小心眼的风措可都一一记在心里。
如今风措和摇光峰那边关系近，此次历练还立下如此功劳，他再不受重视也是金戈长老的弟子，众人都存着缓和关系的心思。
此时风措的一句话，把他们自以为的和气的假象一把捏碎。
大家都知道他排行十六，一直也是叫十六，从来没人想起来问问他的名字。
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凭什么要求他像朋友一样对待他们呢？
换言之，哪来的脸。
众人心里知道理亏，却不想承认，一时陷入僵局。
丹若知道风措是故意地使坏，他和她有时候的为人处世，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丹若不喜欢和众人打交道，一般是委婉地躲开，减少别人的注意力；
而风措则是提着狼牙棒，抡一圈，把想要靠近他的人都打伤，再嚣张地俯瞰，
“还不滚远点，老子懒得理你不知道吗。”
心里想着这事，丹若不禁发愁，小时候和长大后简直是同一副狗脾气。又怕他走上前世老路，成为人人喊打的魔尊，不得不出面为他缓和，
“那，我重新为大家介绍一下，十六师弟，姓风名措。”
丹若开口，大家都愿意卖她个面子，纷纷附和道，
“风措师弟，这不是叫着十六亲近吗，师兄给你赔罪，师兄干了，你随意。”
这群弟子人不大，学着大人那套学得活灵活现。
风措回头看了丹若一眼，他明白师姐的苦心，但是这些虚假的关系，他才不想维护。却还是按照师姐的意思和他们表演着同门之谊。
待到宾主尽欢，众人都归家，已是半夜，寻渊原本计划着尽快赶回宗门，原定明日一早就出发。
看着有几个师弟东倒西歪的模样，怕是御剑都得掉下来，决定推迟一日再回宗门。
经过一天一夜的喧嚣，终于能安静下来了。
对于性格内向的丹若，经常处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简直就是折磨，耗费心神又浪费精力，时间一长，就像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
不像寻渊师兄，他面对这种场面如鱼得水，一场宴席下来，精神奕奕。
从某些方面来说，丹若和风措确实更相像。
回到客房的丹若沐浴更衣后，在油灯下，拿出了风措送她的布娃娃，心里暗自开始计数，
“这算不算第一个礼物。”
又不禁失笑，自己怎么和他一样幼稚。
她捋了捋娃娃的头发，放在枕边，自言自语道，
“真希望能亲口和你道一声谢。”
在她熄灯就寝后，枕边的娃娃听着她熟睡后清浅的呼吸声，动了动睫毛。
“可我是个坏妖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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