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刘商滑坐在地上，后背靠着小石床，一手拉着女儿的小手，也不管寻渊横在他脖子上的剑，自顾自地说起故事来。
“它当时痛哭流涕，说只是太孤独了，想找人陪它玩，过几天就把那些孩子送回来。我一时心软，就放过了它。”
“没想到，我女儿不久后就生了怪病，从总是犯困到睡不醒，我也是束手无策。我毕竟也在紫阳宗学过一些术法，可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四处求医也没见好。我着急女儿病情，就忘了督促它把孩子送回来的事。”
“为何不去宗门求救？”寻渊问出心中疑惑。紫阳宗不会见死不救。
刘商稍微顿住，长长地叹了口气，回道，
“寻渊师兄，你是师门的大师兄，做什么都有你爹和师门做保障，哪懂得我们这些外门弟子想见你们一面有多难。”
他仿佛陷入了一场回忆，来吐出这几年为女儿奔波操劳的苦水，继续讲述道，
“幸好家里小有资产，我拜托四处游历的朋友们帮我找名医。
有一天来了个戴面具兜帽的黑衣人，他一语中的，说我家里出过魅妖，娇娇是被妖物吸了精气才变得衰弱，需要生魂献祭来续命。”
“我一开始也是不信的，可是……”
刘商想起女儿日渐憔悴，沉睡不醒的状态，哽咽起来。
“我也是没办法，就去山上找到魅妖，求它帮忙救娇娇。”
“那黑衣人不是说你女儿是被魅妖吸了精气才病的，你怎么还去找它帮忙？”
年少的风措很不理解这种行为，开口质疑，要是他知道自己亲人被妖怪所害，第一时间的反应是找妖怪报仇，而且绝对不可能隐忍地和妖怪合作，就不怕妖怪再害人吗。
刘商想说，妖怪而已，利用完再丢掉不就行了。可是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转个弯控制住了，现在还用得上这妖精，不能得罪了它。
可是不说又憋的难受，一时表情扭曲怪异。
丹若在刘商讲故事的时候一直注意着他的神态表情。刘商这欲说还休的神态马上被她敏感地捕捉到了。
时机差不多了。
“我记得小妹说，你答应她治好了娇娇，就让它继续陪你女儿？可是真的？”
丹若可不是单纯的好奇想听故事，她在找魅妖和刘商之间的关系漏洞，刘娇娇是这一人一妖唯一的纽带，想要破局就要破坏这个无坚不摧的联盟。
至于刘娇娇，丹若并不觉得献祭生魂她能好起来，天地间自有规则，就算她真的好起来，偷来的命也会以残忍的方式还回去。
更何况，她看着像是中了摄魂之类的咒术。要是有可能，带回去让掌门和诸位长老看看，或许有办法解决。
一开始她也以为魅妖是一心一意为了小主人，听完刘商的自白，可以说是，也不完全是，毕竟它还抓了别的孩子来陪它，可见刘娇娇于她确实是很重要的伙伴，但并不是无可替代。
它更怕孤独，也怕被抛弃，索性就抓一批孩子，做成不会跑掉、不会离开它的人偶陪伴它。在深山老林里夜以继日的独自修炼，对于以前作为女孩形影不离的娃娃伙伴来说，是非常难受的一件事。
“它是妖！人妖殊途，怎能日夜同寝而眠！”刘商情绪激动地否认，自从坐下来后心神放松，真心话脱口而出。
丹若在靠近刘商的时候就散了令人放松的宁神香在周围。看来起作用了。
“你说什么？你骗我！骗我！全都是坏人！”魅妖突然剧烈挣扎，妖气暴涨，风措的手捏得死紧抓不住它，一时不查被它挣脱。
风措起身便追，差一点就抓住的时候，突然地动山摇，外面乌云遮月，鬼哭狼嚎，没了月光的山洞里伸手不见五指，一时间只有风措指尖托着的那簇火苗发出微弱的光。
子时到了！
山洞摇晃得越来越剧烈，众人都稳不住身形，东倒西歪。
风措踉跄着稳住身形，下意识护着指尖的火苗，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丹若旋身而至，根据风措指尖的亮光，一把抓住了他，护在身后，对寻渊说道，
“师兄当心！”
“你也是。”寻渊的声音听起来还好，四平八稳，游刃有余。他一直在台阶处的石床附近。
魅妖在子时妖力暴涨后，大喊着，“都得死！全是骗子！只有死人才会乖乖听话！去死吧！”
它已经失去理智了，体内妖力暴涨，它的娃娃身体承受不住地膨胀，像是要爆开一样，身上原本就不牢固的几根线头已经崩开了，满腔的戾气无处发泄，只想着杀戮，怨恨，想要血腥和哀嚎来冲刷掉它被欺骗后的满腔怒火。
让这一切都毁灭吧！
魅妖控制着山洞内散落的碎白骨堆又拼成一个个行走的骷髅架，向众人攻击过来，骷髅白骨上的指甲发黑而又锋利，行走时骨架间的摩擦发出让人牙酸的咯吱声，伸手抓向丹若。
丹若拔出佩剑打碎了几架骷髅，躲闪时还护着风措，一时不查肩膀被骷髅的指甲抓出几道伤痕。
风措与丹若背靠背，也踢掉一个骷髅头，看起来威胁并不大，但是碎掉的骷髅又从地上重新组合成一副骨架，又重新冲过来，不知疲倦，没有痛感。
三人中只有寻渊那边还算乐观，但是骷髅不断地被打碎，重组，又重新进攻。没一会，寻渊本就受过伤，逐渐体力不支，颓势渐显。
骷髅们服从魅妖的命令只知道进攻，耗也能把他们耗死，更别说还有个诡异的阵法蓄势待发。
丹若不得已只能躲，开着金光罩将自己和风措护在其中，找机会与寻渊汇合。金光罩只是个普通的法器，也不知道能承受骷髅军团这样的攻击到几时。
她的灵力在一口气御剑到角木镇的时候已经耗费了大半，维持金光罩的使用也耗费着为数不多的灵力。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放火，她现在还没有从前世被烈火焚烧的噩梦中走出来。在密闭空间里，那些移动的骷髅带着火焰奔走，火焰的热度，对旁人来说是温暖，对她来说就是烈火烹油的煎熬，到时候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维持住理智不给大家拖后腿。
她完全不怀疑，就算她死了，寻渊和风措都得拖着她尸体回紫阳宗好好安葬了。
丹若带着风措摸索到岩壁稳住身形后，就放出了火焰照明。掌心托着的火球照亮了半个山洞。
山洞里的摇晃并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洞内的一个个小石床，石床瞬间拔地而起，而且从四面八方往中间聚来，然后按照各自的轨迹快速移动。
骷髅们不知道避开石床，被石床撞碎后，摇摇晃晃地重组重新站起来，金光罩外，是一双双乌黑的指甲抓挠、击打着，却不得其门而入。
明知道隔着金光罩，这群骷髅抓不到他，风措还是有些害怕，甚至忽略了握着他手的丹若也是一身冷汗。
骷髅的抓挠近在咫尺，下颌骨一张一合，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来把他们撕碎，谁还能保持面不改色呢？
丹若能，她装的。
小时候试炼的时候也直面过妖兽的血盆大口，吓得惊声尖叫，师父捞出了她，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她说：只有无能的弱者才会尖叫，做不成强者，也不许哭叫，失了士气。
从那之后，丹若学会了隐藏情绪，尤其是恐惧、害怕的，才有了如今面对任何情境都云淡风轻，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少年老成的丹若。
风措叫了她好几声，丹若才从恐怖的情境中回过神来。
“师姐，你听见了吗？有鬼在叫，不是，是在哭。”风措挨着丹若的胳膊又靠她近一些。
“你说什么？你几时听见的？”丹若神色一凛，她完全相信风措所说，毕竟能修魔道成为魔尊的人，可能天生就某些方面异于常人。
“就刚刚，山洞变黑的同时。”
坏了。
各类阵法本质都是借助天地之力，阴阳五行，通过阵眼、阵灵、阵魂按照其对应的规则运转，来达到布阵者的对应目的。
原本以为是献祭阵法，要哭也是在洞内的这些即将被献祭的生魂哭，怎么还召来亡灵的嚎哭声。这样的召阴阵可能比献祭阵法凶险百倍。
至于为何风措听得见，而别人都没有异常，此时不是纠结这件事的时候，还是保命再说。
丹若放出去的纸人都没找到任何线索，还有一个小木头傀儡一直没出现。
丹若拉着风措，绕过这些快速移动的石床，顶着金光罩，后面跟着一堆骷髅张牙舞爪，来到台阶上与寻渊汇合。
寻渊此时也顾不上刘商，刘商早就在第一时间抱着他女儿躲起来了。
魅妖还在发狂，疯狂地消耗着它体内的妖力，如今倒是更像妖怪了。
与寻渊汇合后，丹若和寻渊都默契地站在外围，将风措护在中间。风措心里不是滋味，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修炼，以后能站在师姐面前保护她。
寻渊被金光罩纳入保护范围后，总算能稍微喘口气，他的活动范围一直没离台阶上小石床多远。
“纸人可有线索？”寻渊一边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一边与丹若商议对策。
“没有。不过，小桃花没回来。”小桃花就是酷似丹若的那个木头傀儡。
风措差不多跑了一整夜，和寻渊在林间搜寻，被魅妖追杀，刚刚又躲着骷髅，反正也是帮不上忙被保护的那一个，干脆一屁股坐在石床上，刚一坐下，就感觉到屁股下面有什么东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撞击着石床，像是要破开石壁冲出来。
风措瞬间一蹦三尺高，指着石床，“下面有东西！”
此时的大家都宛如惊弓之鸟，寻渊立马剑指石床，丹若一把拽过风措，也警惕地看向石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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