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丹若早就透过阴阳镜看见了风措悄悄出了摇光峰，不放心便跟了上来。
重生回来，前世被封印的记忆现在还是处于混沌状态，丹若不知道自己忘了什么。
关于风措，她只记得大闹婚礼的风措，和张狂霸道的魔尊风十六的相处细节，还有在冥王面前脱口而出那句“阿措”。
从紫阳宗弟子成为魔尊，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对于危害苍生的魔尊前身，她丝毫不敢松懈。
现在看见他从后山往回走，一想到白日蒋复那群人也是在后山浇菜地，就知道他去干什么了，可是白天还被压着打的人，到晚上就崛起了？
丹若心中忧虑，他可千万别又挨了打，以小见大，把账算在整个紫阳宗身上。
“受伤了吗？”丹若紧张地看着风措。
风措以为迎来的会是责骂，轻一点的是说教，没想到师姐问他受没受伤。
小时候流浪，就看见有孩子打架回家，那个胖大婶一边骂骂咧咧地怕打儿子身上的土，一边问“受伤了吗？”，那时候他就想，要是有人这么骂我该多好啊。
现在丹若不但没骂他，还关心他受没受伤。
“没有，师姐，我错了。”
风措心中有些愧疚，师姐对他这么好，他还有秘密瞒着师姐。
“先回吧。”丹若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
风措赶紧小跑跟上，丹若由于担心风措，直接御剑来到后山。
回去的时候，月光正好，微风吹走了白日的燥热，在微凉的夏夜二人并肩往回走。
丹若想着每一个能让风措成为魔尊的可能，是欺凌而产生仇恨，还是弱小想得到更强的力量，或者是他就是个叛逆的少年，喜欢和别人不一样？
风措观察着丹若的神情，心中忐忑不安。悄悄地拉着丹若的广袖，丹若还在往前走，感觉到袖子被扯到了，一回头发现风措站在原地揪着她袖子。
“怎么不走了？”
“我不应该打架，师姐别不理我。”
“我没有不理你，只是在想一些事情。不过说起来打架，你白日里不是打不过他们，现在去报仇，又是怎么全身而退的？”
“武力不行靠智取啊，我趁着月黑风高，直接偷袭他们，出一口气就跑了。”
风措说话的时候抬手摸了下耳垂。
丹若从侧身转到正视风措的角度，严肃地说道，“你在撒谎，阿措。”
没给风措狡辩的机会，丹若直接说道，
“且不说他们五六个人，都年长你几岁，你说月黑风高，乘人不备偷袭，他们看不清，那你又是怎么看得清打人，打完还毫无障碍逃跑的？而且，”
“阿措，你知道你说谎的时候会不经意碰耳垂吗？”
风措已经想不起来丹若怎么从半天接触的时间里看出他撒谎时的小动作的，他现在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干巴巴地为自己辩解，
“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
“我不会怪你想去报复他们，就算你不去，我也会让他们吃些苦头，收敛点。可现在看来，你并不需要我的帮助。”
丹若扯回袖子，比刚才走得快多了。
丹若确实有点生气，气什么呢，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风措看着手心里逐渐流走的衣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慌张，看着丹若的身影大步流星地向前走，马上就要消失在一棵巨大的白桦树后。
他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等丹若的身影完全消失的时候，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埋着头。
好日子就要来了，让他作没了，报复蒋复的快乐也没有了。
风吹山林草木的沙沙声，仿佛都在嘲笑他，无边的孤独感席卷上来，包裹住他，令人窒息，这天地间又只有他一个人了。
坐了有一会，坐到风措有点想哭。
“你不会在哭鼻子吧？”
温和婉转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丹若生气归生气，走出一段路后又开始反思，怎么能把师弟一个人丢在山上呢，遂返回来找他。发现他一个人蜷起来，瘦瘦小小的一团，几乎被草丛淹没。抱着膝，埋着头，很难不让人联想是不是在哭。
哭鼻子？不知道哭一哭师姐会不会心软。风措福至心灵。
风措从膝盖里抬起头时，丹若正背着手弯腰看他，差点被他撞到，往后躲了一下，风措以为她又要丢下他，抱着丹若的大腿，开嚎。
“师姐，我错了，别赶我走！我不该撒谎，他们都欺负我，只有师姐对我好，我怕师姐知道了讨厌我。”
借着月光，丹若能看见风措哭得眼角通红，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勉强吧。
他脸上的伤消肿了，能看出原先的轮廓，但是还是青青紫紫的一片，实在是不太美观。哭得时候还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丹若伸手推他，怕他蹭脏了裙子。
风措生怕再被丢下，抱大腿抱得更紧了些。
丹若不得已，掏出手帕，将手帕一把扣在风措脸上，
“别哭了，不赶你走。把脸擦擦，快点回去吧。”
风措见目的达到，松开手，坐在地上，抽抽噎噎拿着手帕擦眼泪，
“师姐别赶我走。”
“你不哭就不赶。”带孩子可真难。
丹若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身隔着宽大的衣袖向风措伸出手，风措把手搭在丹若的手上，借力站起来。
丹若要收回手，风措攥得更紧了，紧张地盯着丹若的神色，生怕被拒绝。
无奈之下，丹若牵着风措往摇光峰走去。哄孩子嘛，他爱牵就牵着吧。
这一幕被躲在树后的人看得一清二楚，他离得远，听不清二人的说话内容，却清楚地借着月色，看到风措抱着丹若的腿，丹若扔了帕子给他，然后二人又眉来眼去地手拉手下山。
很快就到了新弟子下山历练的日子。
那晚回到摇光峰后，风措就仔仔细细地坦白了自己身上的怪事。他白日里打不过蒋复是真的，晚上又去大展拳脚报仇也是真的，都是因为他每天只有一个时辰会武力大涨，其他时候就是个弱鸡。
丹若探了他的脉搏和气息，无任何异常。
这次下山历练风措刚好分到寻渊的队伍，活动范围也只在附近的镇子，没什么生命危险，但是前几年有一批下山的小弟子失踪的。
从那以后年纪小的弟子已经三年没下山历练了，门派规定只能十五岁以上的大弟子们才可以下山。
还是开阳峰长老强烈要求，掌门这才准许弟子们下山历练。
由于风措特殊的身体原因，丹若给他准备了很多备用法器，在他出门前一一嘱咐用法。
“这个手鼓可以辟邪，也可以稳固心神，这个绳子你就绑在腰上，若是遇见危险它自会保护你，八卦镜凸镜化煞，你带着，以防万一。”
丹若都觉得自己像个唠叨的老太婆，可风措认认真真地听着，还时不时地点头。
“这个护身符是以前玉衡长老送给我的，我很少出山门，就送给你吧。”
“这个我不能要，这是师姐保命的东西。”
风措听说过，玉衡长老是个符修，他画得符咒比旁人要更灵验，效果也更强。听说强大的符修依靠符阵能号令世间万物为其所用，开天辟地也不在话下。
“哪有那么严重，我要是需要再去找玉衡师伯求一份就是了。”
丹若把护身符亲手挂在风措的脖子上。
前世都说魔尊风十六作恶多端，但是于她来说，在门派覆灭后，在她接受不了昔日同门惨死在血泊的岁月里，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是他陪着她度过，这份恩情她得记得，她不希望他出事。
寻渊和其他几位师兄师姐各自带队，领着入门三年内的小弟子们下山了。弟子们都是半大的孩子，一路上欢呼雀跃，对这次历练充满了向往。
寻渊带着的小队来到了离宗门较远的角木镇，很普通的小镇，白日里有吆喝摆摊的小商贩，有行商往来在客栈歇脚。
来到此处后，寻渊打算独自先去与驻扎在本地的外门弟子联络，让师弟师妹们留在客栈，带着一堆吵闹的师弟师妹们，不好贸然上门，总得先去询问下主人家的意愿。
然而没等到他登门，那外门弟子匆匆来找他了。
“师兄！你来了可太好了！我正打算给你发传讯纸鹤求救呢。”他来得急，说话也急，拉着寻渊就往客栈外面走。
“别急，你先说说怎么回事，我也好应对。”
寻渊一副稳如泰山的样子，让这外门弟子也稍微平静下来。
这弟子叫刘商，看起来比寻渊要年长几岁，但是还是要尊称他一声师兄，毕竟外门弟子入门晚。刘商家中富裕，家里送他去紫阳宗拜师学艺，几年后也小有所得，回到家乡在当地的威望也水涨船高，在镇上颇有话语权。
这次的事情能让他这么着急，可见出了一些让他也解决不了的变故。
原来近一个月，家家户户都有七八岁左右孩童失踪。原先有几个小孩失踪时，家里都把孩子看紧，晚上插上门栓，谁知道失踪的小孩越来越多。镇子也不大，稍微用心排查，就知道最近没有陌生人过来，孩子们被拐走的概率很小。
而且蹊跷的是，丢孩子的人家尽管插上了门，关紧了窗，第二天早上去门窗大开，门栓也没有损坏，就好像是贪玩的孩子拔掉门栓，自己溜了出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不是精怪也是有人装神弄鬼，刘商本来打算等紫阳宗弟子下山正好求救，可是昨晚，他自己的女儿也失踪了，这可急坏了他。听说了消息，就火急火燎地找来了。
寻渊听完这件事时，转头看了一眼一脸好奇跃跃欲试的师弟师妹们，
“师兄，没想到一下山就能遇见这一桩大事。”
“师兄，肯定是妖怪作祟，带我们去捉妖吧。”
“师兄，我们等不及了，一定要好好表现，让别的小队眼红去。”
一个个都自诩为大侠了，寻渊担心的是这群师弟师妹有的也是和失踪孩子差不多大的年纪，也就蒋复年纪大些，有十二岁了。
宗门的小弟子们下山历练就是带孩子放松游玩的，和成年弟子的游历四方，除魔卫道，完全不是一个目的。
“都好好待着，刘师弟，我随你去探查一番，还请帮忙安置下这群孩子。”
“这是自然。”刘商巴不得寻渊赶紧跟他走。
听着师兄不让跟着，这群孩子也不敢再要求，师兄还是很有威望的。
寻渊走前，还是不放心地嘱咐道，“入夜后哪也不许去，蒋复，你年长一些，照顾下同门。”
蒋复一口答应，并且扫了一眼一旁的风措，小子，你等着吧。
金乌西沉，白日里忙碌的身影和喧闹的集市戛然而止。
小镇上有孩子的、没孩子的人家都关门落锁，逃进房间躲起来，仿佛晚点就会被黑暗吞噬。就连犬吠都是压抑着，偶尔几声低吼。
唯一不紧张的只有在刘家大宅东南院的紫阳宗弟子们。
安全起见，弟子们两人一间，房间都挨着，蒋复的跟班们都没在寻渊的小队里，他和风措一间。风措预感他会搞事情，也满不在乎，该吃吃该睡睡，无视的态度又激怒了蒋复。
半夜，夜深人静，风措感觉到衣料拂过脸颊痒痒的，伸手挠了挠，没一会又来了。扰得他瞌睡全无。睁眼一看，顿时一身冷汗。
他们住的房间窗户正冲着月光，今日满月，月光透亮，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穿着长长水袖的身影飘在半空，尖细的嗓音呜呜咽咽，见他醒来，直接哭哭啼啼地扑了上来。
“啊！”一声粗犷的痛呼，惊醒了睡梦中的弟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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