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夜晚风凉，黑色天幕上缀着几颗暗淡的星子，坑坑洼洼的地上积水微亮，偶尔会听到几声无力的蝉鸣，更加寂寥。
周美怡和林晓生还在冷战，互相绷着脸，假装看不见对方。
家里的氛围凝滞住一样，林叶初宁愿在楼下挨冻，也不愿意回家。
拢拢略显单薄的薄褂，林叶初坐在冰凉的石凳上。
树影婆娑，周遭无人。
于江霖陪着妈妈江岚返回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妈，你先上楼。”于江霖轻轻拍了拍江岚的胳膊，轻声交代。
从一串钥匙中找到家钥匙，放到江岚手里，目送江岚进了电梯，才转身。
林叶初还在盯着地上看不清的黑影发呆，两脚搭在一起，轻轻晃动。
“你怎么还在外面？”于江霖从林叶初身后绕过，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林叶初有点被吓到，猛地回头，看见是于江霖才放下心来，拍拍自己的胸口，视线跟着于江霖颀长的身影转了一圈，看着他坐到自己身边。
不答反问：“你怎么还在外面。”
看完家里的一场斗争，林叶初说话也有点冲。
但是话刚出口，林叶初就后悔了，有些懊恼。
朝于江霖投过去一个抱歉的眼神：“对不起呀，心情不大好。”
于江霖有些惊讶，没想到林叶初还能刺人，微微一挑眉：“这么冲，你是吃了炮仗吗？”
林叶初尴尬得不知所措，修剪整齐的指甲不停扣弄掌心。
无言以对。
“呵，我什么也没说，你就怂了？”于江霖逗弄着慢慢贴近林叶初。
夜晚，只有门岗哪里亮着一盏白炽灯，林叶初看着眼前于江霖一双模糊的琥珀色的狐狸眼，心怦怦直跳。
眨巴几下眼睛，林叶初咬住嘴唇，挪开视线，不自然地向后挪去，和于江霖拉开距离。
夜风凉凉，林叶初却感觉脸颊上升起燥热。
于江霖微微含颐，眉眼舒展，轻轻地笑了。
“我陪着我妈下来走一会，她睡不着。”于江霖抬头望着对面的柿子树，慢条斯理地解释。
“啊，这样啊。”林叶初坐立不安，不知道要说什么。
于江霖却轻轻地歪了头，调笑似的看着林叶初，好像在等什么回答。
在于江霖的注视下，林叶初感觉大脑短路，做不出任何反应。
只能深深地低头。
好一会，估摸着于江霖应该不再看了，才敢试探地抬头。
可是真的发现于江霖已经看向别处时。
林叶初心里又腾起一阵失落。
两个人不再说话，小区门岗处的白炽灯，吸引着无数飞蛾奋不顾身地扑过去。
林叶初又想起了周美怡和林晓生的吵架。
很迷茫，林叶初轻轻启唇：“你说，人为什么会组成家庭。”
于江霖诧异地看着林叶初，眼眸逐渐深邃，想起了什么。
他微微勾唇，却有些冷漠：“也许是因为，人是一种群居动物，人需要爱与被爱，所以他们组成家庭来获取爱。”
“组成的家庭就一定会有爱吗？”
“爱就一定会大于其他感情吗？”
林叶初不停追问。
于江霖沉思片刻，闭住眼睛，摇头：“不一定。”
林叶初的眼睛忽然起了雾。
诚然，林晓生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他很少陪伴和教育林叶初，他经常会喝得酩酊大醉再回家，他痴迷股票和彩票，却很难挣回来钱。
可是他确实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是周美怡半生的依靠，用自己的一身血肉养大了林叶初。
有时候林叶初也会疑惑，为什么周美怡面对那么过分的林晓生，也从来不会提离婚，后来，想想自己，林叶初就明白了。
即使林晓生对她的教育只有过打手心，可是他也会在一贫如洗的时候给她买下一个玩具，偶尔也会阻止周美怡的呵斥。
人和人的羁绊不只是爱，也有许多的恨与厌恶。
沉默，晚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回家里，林叶初惊讶发现，周美怡和林晓生已经和好了。
林晓生跟在周美怡身后哈腰点头，端茶送水，就差趴地上给周美怡做脚垫了。
林叶初：
难道我刚才的反思都是假的吗？
林叶初呆在门口，一时无语。
隔天上学，林晓生鲜见地主动送了一回林叶初。
林叶初还挺不习惯，一路上一直在推脱：“爸，就到这吧。”
“啧，肯定要送到门口的。”
“真不用了。”
“别说了，一会就到了。”
“”
明明只有几百米的距离，林晓生非要开着车从大道上送，和别人一起堵在家门口。
结果就是现在林叶初因为迟到尴尬地站在教室后面。
总有人时不时地回头看，就连讲课的老师经过时也会瞟上一眼。
林叶初当时恨不得连夜逃离地球，换个星球生活。
趁着抬头的时候，林叶初的眼睛不受控制地往于江霖那里飘。
于江霖坐得笔直，肩胛骨顶起白色校服，也许是在记笔记，他的衣袖轻轻晃动。
熹微的日光从门口照射进来，林叶初觉得于江霖好像在发光。
终于熬到下课，林叶初把课本挡在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慢吞吞地，尽量低调地挪回第一排。
林叶初感觉这条路是她走过最长的路了。
明明没人在看，林叶初却始终觉得如芒刺背。
靠在桌子旁边的于江霖，站在走廊里，一直看着林叶初鬼鬼祟祟地挪回来，微抬下巴，眯起眼睛，很是懒散。
“呵“他轻笑出声。
是被嘲笑了吧，林叶初撇嘴。
第二节课是体育课，不少学生早早就下楼排队了，林叶初班里一个男生此时也从身后，一个用力，揽住于江霖的肩膀，嘻嘻哈哈地抱着他。
于江霖被撞得一个趔趄，有些不耐烦地转头，看见来人后又勾起了嘴角。
“一会打球啊。”男生头一伸，吊儿郎当。
“行啊。”于江霖挑一挑眉，显得有几分邪气。
“初初，走啦。”刚刚洗完手的徐新月，站在门口喊。
于江霖和那个男生恰好擦肩过去。
“嗯。”林叶初一边答应，一边往门口走。
正好，就跟在于江霖的身后。
徐新月在说话，林叶初心不在焉地附和，心思一直在于江霖身上。
男生下楼都是大开大合的，一伸腿，几个台阶就下去了。
于江霖不，他双手插兜，不疾不徐，有节奏一样，一格一格往下颠，到最后几级阶梯，才一气呵成，微微踮脚，一起顺了下去。
走到楼梯拐角，于江霖微微转头，朝林叶初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发现了她的窥视。
林叶初一呆，急忙低下头，掩盖住脸上的红潮。
“初初，你听见我和你说什么没。”徐新月晃着林叶初肩膀，不知道她愣什么神。
“啊”林叶初心虚，“知道，知道。”
“知道什么啊。”徐新月气鼓着脸。
林叶初答不上来，只能干巴巴地笑。
“哼，那我就再说一遍。”徐新月翻了一个白眼，“钟裴被甩了，就昨天，我简直怀疑昨天的大雨是钟裴的泪。”
林叶初：“！！？”
徐新月：“真的！”
高中的体育课十分随便，体育老师让他们围着操场跑了两圈后，就解散了。
男生打球，女生，歇着。
徐新月挽着林叶初的胳膊绕着操场走：“柯曼语当时说，钟裴太直男了，一点也不理解她。”
“还说他不大聪明，看起来像不良学生，不适合她。”
“我知道她什么意思，不就是说于江霖才是她的菜吗！”
徐新月义愤填膺，林叶初没接话，脚尖轻轻蹭了蹭红色的跑道。
“都是千年的狐狸，装什么聊斋。”徐新月格外不喜欢柯曼语。
林叶初眯着眼看向操场里侧，那有一个专门的篮球场，于江霖正在里面打篮球，柯曼语就站在一旁。
心底忽然升起一阵没由来的失落，像阳光下晒蔫了叶子，又像是美梦乍醒。
“走，咱们也去看看。”徐新月一眼就看见了柯曼语，一下子炸了毛，拉住林叶初的胳膊，气势汹汹走了进去，站在柯曼语旁边。
她阴阳怪气：“初初，你知道吗，有人给于江霖写情书，结果一不小心，被自己男朋友看见了。”
林叶初没想到徐新月这么猛，当面硬杠，这就差指名道姓了。
围在篮球场上的女生面面相觑，不知道在说谁，也有个别知情的，暗中窥探柯曼语的表情。
她的笑容已经僵硬，仍然尽力维持着体面。
徐新月不是轻易放手的人：“到底谁配不上谁啊，拿了别人那么多东西，转身就能分手，人心险恶啊。”
徐新月啧啧鼓掌。
已经有老师看过来了，
林叶初扯了扯徐新月的手，想阻止她，却被按了下去。
柯曼语咬住牙，猛地转身：“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啊。”徐新月抱臂，斜着眼看柯曼语。
不得不说，看起来很欠。
柯曼语胸膛忽起忽落。
怒火攻心，五官扭曲，忽然，一个巴掌挥了过去，想拽住徐新月的头发。
但徐新月是谁啊，从小和钟裴一起学的跆拳道，丝毫不虚，捏住柯曼语的手腕，她就动弹不得了。
看球的不看了，打球的也不打了，眼睛都在往这边瞄。
老师也过来了。
林叶初倒吸冷气。
一手抓着柯曼语的胳膊，一手拦住徐新月，嘴里还在劝：“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奈何双方都不服输。
突然，徐新月大声喊：“初初。”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抓着柯曼语的手也松开了。
林叶初也赶紧回头看，就看见一个圆滚滚的篮球划过一个精准的抛物线，就要砸到自己头上。
林叶初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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