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提问

于秋风萧瑟之际，宋塬翚坐在窗前的摇椅上，打开了自己的日记本。

        他的日记本很厚，里面有两种字迹。

        翻开最新的一页，宋塬翚漂亮的淡色眸子忽然挪不开了目光，他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最底下的一句话。

        “如果你离死亡还有最后两天，你想怎样度过？”

        字迹飘逸潇洒，和他方方正正又难看的孩儿字体截然不同。

        三个月前，宋塬翚换了一个日记本。之后他发现每天早上在这上面总会多出几行字。

        譬如――现在被挡在他手指下的，这句莫名其妙的话。

        可宋塬翚并不觉得害怕，一开始还饶有兴致地研究了半天，后来又发现日记本上的这个“小精灵”只会问一些奇怪的问题，干脆当做了生活中的乐子来解闷。反正他一天天也无事可做，便也开始回答这些问题。

        “为什么问这个？”

        宋塬翚写先道，后又加了一句：“你觉得我可以怎样度过？”

        他握笔的姿势笨拙难看，右手上的茧落在了无名指上。写完，宋塬翚搁下笔，用食指在未干的字上抹了一划。

        字有点糊了，但好歹没有那么难看，和那一种字体比起来也不至于是天壤之别。

        他满意地勾起嘴角，却又惹起了一阵咳嗽。

        ――等到明天儿早上，就会有回信了。

        重感冒让宋塬翚感觉迷迷糊糊的，吞了几片药，拢了拢大衣缩在了椅子里。他十九岁了，可缩起来只有小小一只。

        以前有很多人说过，宋塬翚长得很漂亮很好看，但皮囊经不起折磨，保质期极短。他现在的双颊凹陷，眼睛极大，却依旧漂亮有奕奕目光。

        “……我不想死。”他喃喃着，“即使我现在是个累赘。”

        日记里的小人，你听见了吗？

        对方一定会十分惊讶地问为什么吧？宋塬翚想了想那个场面，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提起笔，跟对方解释了一下：“你可不要来笑我，我现在没有力气写很多东西来描述我的未来给你看，希望你能够理解。”

        所以你不要以为我没有未来。

        我病好之后还要读书，要文雅和檀香，眼中的秀丽园林有月满西楼。小小感冒，能奈我何？

        我以后要买一座大别墅，开最酷的汽车，谈个顶顶漂亮的姑娘。

        宋塬翚从小到大没这么放肆过，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有好多话想说，有好多东西想写，唯独没有了力气让其付诸实际。日记本被搭在了膝盖上，不规范的写字姿势，让字又难看了几分。

        “你的假设不成立……至少现在不成立。”

        “如果你想知道那天我会干些什么，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

        “也许我可以目无王法随心所欲，做出个将死之人的疯样。”

        宋塬翚在“也许”二字下面画了重重几条线后，笔从手中滑落，滚到了地上也不知道有没有断墨。

        他变得优柔寡断了。

        换作以前，照宋塬翚的性子肯定会跳起来嚷句“天呐，你好有病”之类的话，这件事就算过去了。现在字写了三行还放不下，真是越活越啰嗦了。

        如果他的生命只剩下了最后两天……

        照现在的身体状况，他应该会花一天来休养生息，养出点力气来应付那最后一天。

        宋塬翚闭上眼，呼吸并不均匀。

        他没捡起笔来，只是用长指甲在最后划出了一个日期。

        【2025年10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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