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朋友
0330朋友
文君格被苏嘉懿拉着左绕右绕，眼看着居民楼越来越破旧，苏嘉懿终于把人领到了地方。
“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文君格本来还有点不明所以，但看见数十家老物件店藏在这些独栋居民楼里，突然就蠢蠢欲动起来。
“原来一直就在，只是后来市中心发展起来这块就成了废弃孤岛而已。里面东西都是店主自己去搜罗的，有些上了年代的物件很有意思，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比方说？”
“比方说绝版的《小学二年级语文》《一百种告白彩信》《性感女郎》……”
苏嘉懿往后看了一下文君格的表情，忍俊不禁，在他背上拍了两下：“逗你的，有趣的东西还有很多，你自己慢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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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了什么？”
文君格正在结账，苏嘉懿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一本透纳的画集和一个小天使摆件。”文君格头也不抬，点开支付宝扫码：“这儿还没微信支付……”
苏嘉懿看了看袋子，直接拎起来：“嗯，还逛吗？”
“不逛了吧？挺晚了都，我饿了。哎，我来拿吧，这个还挺重的！”文君格回头看了一眼苏嘉懿，苏嘉懿拎着袋子以不容置喙的态度回视。“大爷您还是弄个微信吧！”文君格扔下一句，然后也跟着已经迈开脚步往外走的苏嘉懿。
“你……”
“晚上吃烧烤？”苏嘉懿问，“这不远有个特别好吃的大排档，不知道你吃不吃得习惯。”
“可以。”文君格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苏嘉懿打断。苏嘉懿看上去和平时无异，但文君格能感受到他今天心情不好。
总是走神。虽然和平时一样体贴，但每次文君格想要询问他的状态，苏嘉懿要么避而不谈，要么直接不让文君格问出口。
文君格知道自己有些唐突了。况且今天綦雨新也在这儿，文君格不确定綦雨新对苏嘉懿的家事知道多少，自己总是这么贸然表示关心，还是会有些不太合适。
所谓关心则乱？
文君格心里懊悔地啧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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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四合，大排档人声鼎沸。排挡是外设厨房，寒冬里忙着烧烤的师傅大汗淋漓。掀开厚厚的布帘子进去，屋里亮堂暖和却也喧闹无比。满地的竹签和卫生纸，几个中学生边吃边笑，几桌中年人喝酒猜拳，满地啤酒瓶。
还有一股冲天的烟味。
苏嘉懿转头就想往外走：“这烟味太冲了，要不换家地方？”
可是附近没有餐馆了。
“没事，我不介意。”文君格是真的无所谓，况且他刚刚看到一个位置绝佳的角落里的小桌上居然清清爽爽，可能是上一波食客刚刚离开。
“您几位！”端着一碟韭菜和土豆的打工仔跑过他俩身边，大吼着问。
“两位！”苏嘉懿也大声吼回去。
“蚊子你招呼一下，这儿两位！”
“哎！”后面一个人高声应着，然后柜台后面转出来一个外形瘦小但动作利索的男人把他俩引到了那个角落里。
“煎馒头3份，韭菜5碟，再来份素菜拼盘，掌中宝2份，鸡翅一打，鸡腿2个，羊肉50串，再要一份牛舌。这些比较好吃，你还要什么？”苏嘉懿把装着书和摆件的红色塑料袋放在旁边凳子上，把围巾取下来。
“不用了。”
“喝什么？”
文君格想了想，“橙汁？”
“那就果粒橙和两瓶哈啤，常温就行。”
“好嘞！”
上餐具很快，全都是散装的碗碟，泡在一缸开水里。文君格把餐具全部慢慢消好毒拿出来，一个个仔细擦拭着。
苏嘉懿正低头和苏点梅聊天。
[妈：今天你来的时候我还在睡呢]
[妈：昨晚应酬太晚，头疼]
[妈：和小文出去住了？]
[妈：好好玩两天]
时间是11：36。
那时候他们仨正在讨论饭后小食点大福还是豆腐。
[妈：本来想稳定一点再跟你说的]
[妈：吴叔叔你也看到了]
[妈：他挺好的，我俩也很好]
时间是14:56，差不多隔5、6分钟发来一条消息。
估计是斟酌着怎么说吧。
那时候正看电影，苏嘉懿没拿出手机。
[妈：别担心我]
[妈：你们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和小文吃顿饭]
这条是刚刚发的。
苏嘉懿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向后靠在椅背上。
他没想好怎么回复。
在桌子下他把食指捏到了指节发白。
[翟妙笛：期末考试成绩[文件]]
微信突然出现了弹窗消息。
苏嘉懿点进去看，自己的名字排在了第3个，总分……609。
和预想的相差不大。他往下划了一下名单，看见文君格的名字排在第24个，总分493。苏嘉懿回复了一个[老师辛苦了]，然后把文件转发给了苏点梅。
[期末成绩出了]
[不用，我带他玩]
苏嘉懿把手机锁上屏，这时候蚊子端着鸡翅和韭菜上来了。
“进步很大。”苏嘉懿捋捋文君格的头毛。
“我靠……”文君格这次没躲开他的手，因为他的注意力全在刚刚班群里发布的期末成绩上。“为什么我语文才104分？”
“菜来了先吃，这个鸡翅特别好吃。”
文君格把手机放下，脱下外套，放在旁边凳子上。
“没事吧？”文君格正嚼着鸡翅，没来由问了一句。
“你居然在问一个上了600的人有没有事。”苏嘉懿一顿，转而笑道。“我觉得我很ok。”
文君格没有说话。
“吃吧，我没事。”苏嘉懿看了他一眼，转转手上的鸡翅，若有所思。
“没事。”他又重复了一遍。
“嗯。”鬼才信你没事呢。文君格心里又是担心又是吐槽。
“其实今天綦雨新看出来我不对劲了，只是他没说。”苏嘉懿突然开口。“他是不知道我们关系方不方便让他当面问我的情况，才一直带着我们玩这玩那装作无事发生。”
文君格笑了一下：“你俩……关系挺好的。”
“是啊。”苏嘉懿叹口气，“其实他以前脾气挺臭的，特别是小时候，总是挨打。”
“哎，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苏嘉懿的外公外婆和綦雨新的爷爷奶奶住在同小区同楼同层对门。苏嘉懿一直都和外公外婆住在一块，綦雨新和爷爷奶奶搬过来之后，见自己孙儿和苏嘉懿年纪相差不大，还在一个小学念同级，便反复叮嘱：“你多带人家孩子玩，别总是猴急猴急的自己耍。”
于是孩子王綦雨新旁边多了个小弟。
那时候苏嘉懿6岁，綦雨新搬过来之前一直在那片住着。每次綦雨新出去玩之前都会在他爷爷奶奶殷切的注视下叫上苏嘉懿。他平时在家一般自己看书拼积木也没什么朋友，綦雨新那时候刚搬来，苏嘉懿对这种永远活力四射的同龄人很好奇。于是每次綦雨新叫他出去玩，苏嘉懿都会跟着。
綦雨新会玩的东西很多。他从乡下搬出来，爸爸妈妈在外头做生意，爷爷奶奶也性格豪爽热情，从小在这种家庭长大的綦雨新带着一种特质：自来熟。
跟谁都自来熟。连苏嘉懿这种不怎么爱搭腔的都能让他攒巴到他的小团体里面去。
那时候整个小区常出来玩的小孩都互相认识，大概5、6个，綦雨新一来就迅速占山为王结束了小区里孩子们各玩各的散兵游卒的状态。
那时候对于綦雨新来说苏嘉懿就是住对门一个闷葫芦。玩的时候不叫他他就站在两步远的地方远远看着，跑得不快跳得不高，问话才搭腔不问没这人，存在感比小区下面买烧饼的还低。但綦雨新只是心里想想，玩的时候依旧会深入贯彻落实他爷他奶的叮嘱：“多带着对门小孩玩！”
他爷奶自己没读过什么书，所以十分崇敬知识分子。苏嘉懿爷爷是个高中退休老师，奶奶是医生，他们崇敬苏嘉懿爷爷奶奶的同时自然也十分关照苏嘉懿这个长得乖巧又爱看书的孩子。
那时候綦雨新还不懂知识的力量，只知道带着苏嘉懿玩就是了。
后来綦雨新在小学碰见了一个人间仙子，整天被迷得三迷五道睡觉不稳吃饭不香，玩的时候也总是一副失了智的模样：“方潇儿只会喜欢我这种长得高的！”
“你，你，还有你，你们都是我小弟，方潇儿不喜欢我这个大哥还能喜欢谁？”
那时候苏嘉懿还不认识方潇儿，只觉得綦雨新十分潇洒，还有点中二。
有一次傍晚玩捉迷藏，綦雨新做抓人的那个，其他几个就四散躲开。这次玩得不太一样，綦雨新说玩点刺激的，把藏的范围扩到了隔壁好几个小区。
在苏嘉懿认知里捉迷藏就是找个没有人的清净位置自己玩到有人来找。他向来很会躲地方，这次找的是个居民楼楼顶的杂物间，采光还可以，也凉快。
苏嘉懿拿出一本小人书看，讲的是孔夫子进了一个诡异的四合院做客，其实是进了一块施了法的墓地。
书看完一遍，天有点暗了，杂物间亮起了灯。
苏嘉懿从旁边摞好的报纸里拽出来一张叠青蛙玩。
还叠了千纸鹤和东南西北。
天很暗了，苏嘉懿有点饿。但是綦雨新还没找来……苏嘉懿捡了块掉下来的石灰块在地上涂涂画画，画乌龟和花，写自己的、苏点梅的、外公外婆的名字。
苏嘉懿最后是被綦雨新找到的。
其实也没过多久，至少苏嘉懿这么觉得。但是出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那时候正值暑假，街边路灯开了，有蚊子和蛾子围着灯毫无章法地胡乱飞着。
后来苏嘉懿才知道綦雨新半路遇到了暑假来附近补习的方潇儿，捉迷藏捉到一半逗女孩子开心去了，弄哭再哄笑，给人家买小布丁和星球杯还送人回家。綦雨新回家吃晚饭时隔壁苏嘉懿外公外婆来敲门才发现苏嘉懿没回来，綦雨新这才想起遇见方潇儿之前还有捉迷藏这一茬。苏嘉懿的外公外婆和綦雨新一家人一通好找，好不容易找到人回去后还被爷爷奶奶打了一顿。
苏嘉懿当晚倒是知道綦雨新被揍了，因为他哭的呼天抢地的，一晚上楼道里声控灯就没熄灭过。
隔天苏嘉懿登门看綦雨新怎么样，綦小少爷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地晾屁股，眼角泛泪。
“那时候他也没埋怨我，见到我第一句话是问我有没有看过《小王子》。”苏嘉懿转着签子上的韭菜，把它们转到一块儿好下嘴。
“为什么？”文君格正在吃最后一块煎馒头片。
“还能怎么样，方潇儿嫌弃他呗。后来綦雨新就抽空跟着我一块读书，至少方潇儿看过的他都看过，虽然有的看不太懂。”苏嘉懿耸耸肩。
“神奇。”文君格喝了口橙汁，突然想起什么：“不过你干嘛那么久都不出来，要是我早就回家了。”
“那时候不是等着他来找嘛。我童年没什么朋友，綦雨新是很重要的一个。”苏嘉懿笑了一下：“后来知道他去找方潇儿玩了没来找我，我也没生气，”他顿了顿，才说：“只是被人忘在脑后还是有点儿难过，感觉自己不太被需要，比起生气和无措，还是茫然更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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