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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天刚鱼肚白,他就到了。曹宅的下人刚要去买菜,推开铁门被匆匆进来的人撞了一下,刚想骂人,一看是少爷赶紧禁了声。

        曹汐一直到了母亲的小楼,这个点母亲还没起床。他坐在楼下的小沙发上等,也不感觉疲劳,倒是脑子里乱哄哄,一阵血气直往上涌。

        母亲马玉枝下楼看到窝在一角的他,还没来不及欣喜,就被他憔悴的面容吓了一跳:“我的小祖宗啊,你这样是几天没睡了。这满脸胡茬的。你回家怎么不说一声。张妈,赶紧去备菜。”

        “不用了,母亲。”曹汐拉回了曹母的手:“我来只想来问您一个事。求您一定要跟我说真话。”

        曹母见他面色凝重,寻着这话头,猜到了几分,不由得心里一沉。

        “平遥,”他仿佛下定勇气般:“平遥,到底有没有活着?”

        还是问出口了。这个名字,在马府甚至是曹宅都是个禁忌。这几年,大家哪怕满腹狐疑,也没人敢去捅破那层窗户纸。

        他儿子跟平遥的事她自然是知道的。那一年,他跑来说以后要娶她时,她只当是少年少女的□□,长大了自然会忘,根本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平遥走后,他真真得变了一个人,颓废得不行,要么关在屋子里,要么一出去一天都没个踪影。自己这个当母亲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还好他舅舅不知道原因,以为是青春期犯倔,带他去野外走了一圈,几天后回来,满身泥泞,好几处伤口。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还真骂醒了他。之后舅舅更是把他带在身边,慢慢教导,他这才渐渐正常起来。

        这几年别人都开始说他雷厉风行,能力突出,堪当大任。其实做母亲的只求他这一生平安顺遂,家庭美满。说亲的人是越来越多,都抵不过他插科打诨。要么应付交差,要么放人鸽子,估计心底还是没放下。她到底是宠儿子的,虽然顺水推舟,巧设相亲局,但从不逼他。

        可现在,他一脸疲态,半夜从外地赶来,巴巴地等着这问题的答案。他不止没放下,是真的魔怔了。

        马玉枝一时气不打一处来:“我就知道你忘不了。你打了何都督的儿子,被舅舅安排到岭安躲风头。你是一声不吭的去了,你父亲到现在都想不通为什么你能酒后失态至此。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不就是因为人家笑话林平遥和林婉萍人尽可夫。你那点面面俱到的本事都哪里去了,我们马家和曹家的脸面也都不要了吗,连何都督的儿子都敢打!”

        她越说越气,人不觉有点发抖。那天晚上,下人来报,说他酒后打了人,打的还是何家的大公子何鸿云。自己是急得一晚上没睡,天没亮就去找大哥想办法。她知道这个儿子为人,也知他平时极有分寸,断不会酒后糊涂,闯如此大祸。估计是发生了什么。可眼前,说这些都没用。只能帮他先想办法度过这关。

        还好大哥镇定,先一步把他谪去外地,又拖了中间人去何府送名贵礼。何父拨不开面子,发了话,何大少才表态说不追究此事。这事算是勉强压了下来。可终究是把人得罪得透透的。这何鸿云可不是个一般角色,这种气自然不会白受,指不定将来在哪里等着呢。

        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心惊肉跳,始终放不下心来。事后还找了相关的人,去探究那天席间的种种,想着如何补救。

        那晚酒宴,全程很是融洽,没有可以探究的点。直到无意间漏出的酒话,才真正解开了谜题。

        当时酒兴正浓,好几个公子哥捧着何少,说不羡慕他步步高升,只羡慕他有住不完的温柔乡。何大少说起了自己目前包的一个女子,留学回来,不止姿色出众,还琴艺绝佳。旁人点到了当年马府的六姨太林婉萍,那可是当年盛京出了名的才色俱佳,不知道比不比得过。

        何少抽着烟,戏谑地说:“那可不能比,我这个小妞可是清白人家的。那林姨太和她那小女儿,可是一等一的狐媚水平,连娼妓都要自叹不如。”众人多少知道点传闻,暧昧不明得一阵哄笑。

        没想到过了一会就有了曹汐动手打人的一幕。何少当时酒喝得不少,直接倒在桌旁,站不起身。旁人瞬时都愣住了,不知道这位一直低调谦逊的曹公子抽的是什么风。

        林平遥,生死不知几年了。他明明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可生生得困着自己,不肯出来。天下还有这样的傻子。马玉枝看着眼前的儿子,气不打一处来,内心说不出的酸楚和心疼。

        他没有答复,眼睛猩红,仿佛没听到那些,只是颓唐地拉着母亲的手,固执的,像小时候挨了父亲的打却不肯说出一句痛。他的手很粗糙,扎得曹母的心一阵软了。

        虽说是曹家唯一的男孩,他实在是没吃到什么甜头。大哥马得信战场上屡建奇功,官场亨通,有权有势。奈何人丁单薄,一直求不到儿子。很疼妹妹,亲如一家,提出想曹家把这个儿子过继给他,丈夫怎么都不答应,两个人闹了大不愉快,半年多都没说过一句话。曹永胜为了证明自己可以养好儿子,从小对他很是严格,小小年纪就丢进军营,也不让人给他优待。这孩子性格也倔,从来没听他讨饶过。这些年他办事越来越稳,大哥虽然有了个儿子,还是把他当亲儿子疼的。

        林平遥,真的是他的一道坎了。迈过就好了。对,迈过就好了。

        她抽出手来,抹了抹眼泪,下定了决心:“孩子,你糊涂啊。背叛你舅舅的人,可能还会活着吗?”

        这明知的结局,终于被说了出来。他逃避了这些年,终于逃无可逃了。他仿佛被抽去了所有气力。

        这些年,他不怕龌龊的谣言,咽下了相思的苦果,他不敢在长辈面前谈及,怕给她招来什么祸事。他越来越独当一面,从没停止过用自己的方法找她。只因为信她,他可以等重逢后好好听她说清原委。因为渴望她活着,他不问可能知道真相的人。是不敢去揭开这层面纱。

        可那个女孩,还死在了14岁那年。她并没有机会长大。

        他呆坐良久,冬日的风穿堂而过,刺得眼泪滴下。刚开始,他还用手去擦,后来肆意得由它奔腾。悲怆。

        岭上苑回来,庆生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她全身红疹,脸上更是红斑点点,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虽然留了后手,提前做了准备,可吃了这么多茄子,这红斑估计要好几天才能消褪。

        她躺在床上,心事荡开,铺平。再包裹住的,是一个永远的秘密。

        盛京的林婉萍,大名鼎鼎,马府的六姨太。吃过洋墨水,会穿洋装,会拉小提琴。众人只知将军见了她就被迷得神魂颠倒,急急地娶进了马府,无限恩宠。鲜少有人知道,一起进府的,还有一个拖油瓶。

        那年林平遥11岁。她的处境很微妙,说她是小姐,她不是将军的骨血。说她是下人,她妈可是最受宠的六姨太。府中之人都聪明地叫她“林小姐”。她在这里是特别的存在,不像大小姐,又好像是大小姐。佣人们对她礼貌又疏离,她也不以为意。

        她自小不知道父亲是谁,也不想知道母亲的种种经历。坦白说,有记忆起,她就过得很好。衣食无忧,住的是大房子,练的是小提琴,母亲还专门给她找了洋人来教导。

        除了有些人时不时投来的鄙夷的眼神。

        在他们眼里,母亲是个交际花,靠着男人过活。可这些男人,多半地位尊贵,资产雄厚,绝对的人上人。他们像蜜蜂嗡嗡地飞在林婉萍的身边,耐着性子哄着,完全想不到他们在名利场上残暴的样子。

        哪怕家里偶尔冒出的衣着考究的陌生男子,平遥也是礼貌颔首,没有任何情绪波澜。一个女人,在乱世生活,还带着一个女儿,她用男人的钱,借他们的权势,过上等的生活,这是她的选择,没有对错。

        平遥不胆怯,不羞赧,肩膀挺得笔直。有次有位大小姐在背后说她母亲闲话,她趁对方不注意,用剪刀剪坏了她的裙子。她不怕打架,不怕被罚,不怕被骂没教养,她知道母亲把自己教育得很好。

        她没想过有天会进马府,也没准备会在这呆一辈子。如果到了要走的时候,跟着母亲一起走就是了。母亲身边游走的男人,让她自小明白,男人的爱,是突然没的,没了就是真的没了。

        母亲供她上学堂,她步行前往,拒绝汽车,不想母亲被这些姨太太抓住把柄。下了学,除非母亲唤她,她都呆在别院的阁楼上。

        为了解闷,她买了只兔子,很有灵性。她拉琴、看书,感觉有个人陪着。半年养下来,都不消用笼子关它。它跳不上床,睡在墙角自己的小毯子里。她放任她在院子里溜达,因为它自己知道爬楼梯回来,讨赏一样往主人怀里钻。

        在这个宅子里,窗外四季,没有什么可以让她留念的。

        是从哪天开始改变的呢?楼下丫鬟的尖叫声盖过了她的小提琴。她从窗口往下张望,看到假山旁的草堆里,兔子被什么东西牢牢得钳制住,不停的扑腾。殷红的血染红了白色的兔毛,触目惊心。她一惊,赶紧跑下去。是一个捕鼠夹,这别院里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物件了。

        那个惊慌失措的丫鬟,料定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她自己用手去扳开,捕鼠夹的开关很难松开。她又找来石块,可兔子挣扎得更加厉害,腾不出手来。

        突然有个人跑到身边蹲下,伸过双手按住了它。平遥抓住时机,腾出手,打开了开关,小心得把兔子从夹上弄出来。这才抬头看对方,是年纪相仿的男孩,跟学堂里见到的倒多了几分英俊,眉眼很是好看。他穿着名贵,府里没有这个年纪的男孩。估摸是客人。

        还没等她道谢,他先开口:“这夹子是我放的。因为厨房的丫鬟说总有老鼠偷走了肉排。没成想夹到了这只兔子。我。。我带它去看兽医。”

        平遥只在书上看过,不知道现实还有兽医的存在。此时兔子的血依然在渗出,她一时没了主意。

        对方语气也多了几分焦急:“交给我吧。我很快就回来。”

        眼下,没有别的选择。她只能把受伤的兔子交给始作俑者。温热的小身体在不停的抖着,哪怕再疼,它也叫不出声来。

        等到傍晚,那少年还没回来。平遥有点后悔,早不该把兔子给他。且不说是个陌生人,能在马府走动的,估计都有点身份。一去不复返也就算了,不要给母亲添什么麻烦才好。

        第二天,她在阁楼练琴,不断有石子打到窗户木框的声音。她开窗一看,只见少年捧着一个竹编的小篮子站在楼下,向她示意。

        她心系兔子,赶紧下去。谁料他给了一个抱歉的表情:“那只兔子没法救了,出血太多了。我赔你一只新的。”

        他递过来盖着布的竹篮,里面有微微的动作,看来是个活物。

        原来还是没救活啊,也不知道最后把它丢在哪里了。她不想节外生枝,努力收敛情绪,只说:“我知道了。这个就不用了。”

        她欲转身回阁楼去,对方动作灵敏得闪到了她面前,挡住去路。

        “喂,你真的没什么表情啊。想看你发火都看不到。”

        他变魔术一样掀开盖子,眼睛亮晶晶的。篮中的兔子羸弱,还有个小木板固定着后腿。不知道是不是受伤的缘故,还在轻微的颤抖。

        她伸手抱出,兔子往她怀里钻钻,手上这点弱弱的温度,烫到了她的心里。

        无依无靠,无亲无故,说丢就可以丢,说替代就可以替代。受伤了就自认倒霉,看命大不大。

        跟母亲、跟自己也没什么区别。

        少年还在得意自己的戏法:“喂,这兔子几天后还要换药的,我到时候来带它去。”

        见她抱着兔子,半天没反应,伸手拉了她一把:“喂,你听到没啊?”马上又避嫌一样的放手:“对不起啊。”

        少年窘迫地站着,因她满眼中藏着的眼泪慌了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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