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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秋末,曹汐带着部队在岭安一个偏远的小岛野练。三面环海。湛蓝的海水不断涌上来,海风带着寒意无孔不入。

        第一天来的时候,他站着看了一会海。他自小被父亲送到军队,逢年过节常常不能回家。他一个人看过很多清冷的风景,尤其是这些年。日出、日落,海边、山谷,人迹罕至的地方,大自然总能轻易得给人震撼。

        他早已不是当年初入军营时,沉默寡言的少年了,舅舅把他训练地面面俱到,放心地让他去掌控很多场面。因为他眼明心亮,处事果断,还能提前预判隐患,不动声色地解决。他只喝酒不抽烟,也可以在一群烟雾缭绕的人中谈笑自如。可每次看着这些清冷风景的时候,他的背影更清冷。

        他想起那天在岩壁下她的质问。是的,他毫无把握。她的反问,他亦无从回答。

        陈燃早已去打听她的家世过往。她从小生病,束之高阁,不与人接触。偶尔站在窗前,一脸病容,皮肤白的吓人,像是个异类。后来索性家里窗帘都不开,就闷在房间里,不见光亮。邻居们都对这个梁家的女儿议论纷纷,说她肯定活不过几年。没想到后来几年病慢慢好了,据说遇到神医了,也有说是他爸找了个道士。众说纷纭,可她真的好起来了,开始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出出门,甚至还进了学堂读书。

        她天资聪慧,功课极好,不参与学生会之类的活动,朋友也就尹依澜一个。她的眼睛里总没有什么神采,性子也是冷冷的,估计是幼年长期生病的缘故。这桩桩件件,有证有据,唯一没法解释的可能就是自己这点可笑的执拗吧。

        回到驻地,他在一叠报纸中,真的找到了《岭安日报》。在角落的豆腐块,看到了霜降的署名。依斓说过,这是庆生的笔名。她家经济并不充裕,借着读新闻系的便利,会在日报社发表一些豆腐块的文章,赚点家用。那一篇,写的是岭安的花灯会,趣意盎然,倒不像那天她在岩壁下,冷冷得说“不是就是不是”那么的冷漠。

        于是他让下面的人找了不少《岭安日报》来,只为在边边角角找她的文章。她写的文字,是她在这个小城的经历。想起她采扇蔓,不认输,倔强。又想她走过那条断头路,穿过巷子,会不会被蹿出的黑猫吓到。他也觉得自己魔怔了,到底是因为什么,抑或是还想验证些什么呢。

        有个午后,训练完。他问过军医后,绘了图纸,一个人环岛去找扇蔓。凭着记忆,在一处较隐蔽的岩壁下真的找到了一些。虽然不像灵山洞内这么密布,胜在高度不高,勉强能徒手够得着。他费力得抬手拉扯着。有叶子的粉末掉在脖子上,真的有点痒。不知道她是怎么忍受过来的。

        他握着摘下的扇蔓,走在回营的山路上。日头有点落下,金色的光染得山峦连绵温柔,山谷里除了偶有的鸟鸣,寂静无声。他一步步得走着,第一次那么希望身边有个人能跟他一起行着。

        她的模样浮现,真真切切。

        庆生下了学堂,步行回家。路上看到有卖豆腐卷的,盘算家里的剩菜可能不够,就买了一点。豆腐卷被小贩随手包在纸做的袋子里,倒显得灵巧精致。

        庆生一路提着走到巷子口,发觉有个人站着,虽是穿着普通的长衫,但个子高挑,英气不凡,与周围人、周遭环境绝然不同,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有一个半月未见了吧,他皮肤明显黑了不少。

        他看到她,眼睛一亮。估计是想起了上次不愉快的会面,他略有迟疑得走上前,递过来一个蓝布袋。

        “是扇蔓,我在一个岛上摘的,让军医看过的。可能没晒得很干,回家再晒几天。”

        干净服帖的袋子,用料考究,一看就是新做又浆洗熨贴过的。

        她伸手接过,意想不到的沉甸甸,摸着里面还有金属物件的质感。

        “小心些,里面还有一把刀。刀柄刀头是可折叠的,你采药的时候就不用每次临时绑了。”

        秋末的风,都瞬时温柔。

        庆生微抬头,他好像清瘦了一些,胡茬青青的,估计刚从外地回来还没来得及彻底休整好。少了前两次见面意气风发、掌控全场的气势,反倒是添了几分亲近感。也可能是这样的傍晚,他站在自己每日经过的市井中,足以给人错觉。

        期间不断有邻居探头,庆生从思绪中抽离:“谢谢您送的礼物。”她提提手里的豆腐卷和蓝布袋,有点窘迫地说:“曹少,我回家放一下东西,马上就出来。麻烦您等我一下。”他看着她隐进了巷子,倒有点意外她的反应。

        他从岛上回到小院落是午后,母亲新雇的王妈赶紧要下厨给他备几个小菜。他摆摆手说不用,倒是问家里有没有什么布袋可以装置东西。王妈知道这家主人身份不凡,能让他去送礼的人家肯定非富即贵,赶工做了一个精巧的蓝布袋。用的是上乘的料子,针脚很密,就是花了个把时辰。没想到他拿到就出门了,估计是顶重要的事,暗暗怪自己动作慢,下次要多做几个备着。这次不要误了主人家办正事才好。

        其实自制的药草,自制的刀具,根本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也没有马上要送的实效问题。可他是真真得推了不少酒席的邀约,饭也没吃。洗澡换了衣服,拿到袋子就急急的往洋淀区去了。

        他上次是夜里来的,这一区路灯极少,借着月光勉强看了个概况。这次他远远得停了车,顺着归家的人,在这条断头路上行着。直到路越来越窄,看到了那户人家的石块,才确信没走错。

        他在巷子口,站定,开始等她,倒不觉得难熬,反而消了一些疲惫,心莫名安定了下来。没去预料她的态度,只是想把东西给她,想见她一面。还真的是有几分傻气了。

        曹汐没想到庆生出来后,领着他走出断头路,在一条小路拐弯,竟然到了一处江边。他刚到岭安,对洋淀区更是全然不熟悉,没想到此处还有一条蜿蜒的小江水。

        已是傍晚,各家都忙着做饭,这里的人也没有看风景的兴致,河堤边几乎没什么人。日头快沉下去了,烟囱有炊烟冒出,是小家的团圆。江面上偶尔有小船开过,欸乃一声,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趋于宁静。

        他站在江边,心里不觉跟着安宁起来。许久没有的感觉。庆生站在他身边,只隔几步距离。

        她今天有点不同,没有拒人于千里,也没端着小心疏离的态度。

        “很美好,是吗?”她在身边,平静得开口。

        曹汐点头。回头看她。她言笑晏晏,暮色更浓。

        “岭安这个小县城,您以前可能从来没听过。不过我从小在这长大,很喜欢这里,也从没想过离开。”

        她接着说:“曹少,我斗胆问一句,是因为我像你的故人,所以才会不自觉得靠近我,关心我?”

        疑问的句式,用的是笃定的语气。

        曹汐眉头皱起,他自问手上染过鲜血,也知权势面前,人命甚微。一个女人,哪怕是强要,并不是什么难事。找替身这种事未免龌龊窝囊,他是真的不屑。可一面之缘,就让他捧着一颗真心,巴巴地站在这里,真的跟过往一点因果都没有吗?这个问题,他真的没有答案。

        “我真的不是她。”她幽幽的开口:“您是有大前途大抱负的人,我一个小城人,从来没想过高攀跟您做朋友,也不想有什么事会来改变现状。”

        她顿了顿,继续说:“谢谢您的药。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好像谈天一样的语气,说完转身就走。

        她太聪明,准确地抓准了他的痛脚。她说的是事实,一纸调令,指他去哪,他就去哪。少则半年一年,多则三年五载。此次在岭安也只是权宜之计。与其说不敢高攀,不如说不想有任何交集,避之唯恐不及。什么时候自己成了洪水猛兽了。他感觉一阵火气涌上来,刚刚的欣喜和安宁,倒像个笑话了。

        他一把拉住了她的左手手腕,目光冷冽的看着她。她两只手拳手握得很紧。

        “你倒是猜我猜得很准,来江边是想好这套说辞等着我呢。说说,你想了多久?”

        “我说的是事实,不消想。戎马倥偬是男人的事,我只想安于这小镇,过我自己太平日子。”

        “哪里有什么太平日子?真有这太平,我倒也乐意一直在这小镇呆着。”他跟着舅舅这些年,当然知道时局。各异的人心,就是永远不会太平的因素。

        她不置可否:“我不懂这些。我只知道这小镇对您来说没什么特别,也没什么值得您留下的。我这张跟你故人有几分相似的脸,说到底也就是个赝品。”

        “你提醒我了。这地方对我是没什么意义。如果,我带走了这张脸的主人。”

        庆生猛得抬头,见他并不恼,反而是一副成竹在胸,气定神闲的样子。她当然知道以他的能力绝对能做到,于是更是急于挣脱,奈何对方力气远远在她之上,手腕红了一大片,愣是挣脱不开。她气极:“那我也要奉劝曹少,赝品哪里都有,挑个心甘情愿的更好。”

        牙尖嘴利,正话反说,没有人会这样跟自己说话。不,有一个。曾经。

        有一次,他说错了话,犯了她的大忌,她狠狠推他一把,也是这样的正话反说,狠狠扎心一番后就往外走。他怕有什么意外,也顾不上气她的口不择言,抱住她就不让走,她拼命挣扎,力气不小。他死死地捏住她的手,困在自己的怀里,想等她平静了再好好解释。直到液体滴在地上的声音,才发现伤到了她手上练小提琴还没愈合的茧,创口破了,流出了更多的血。至此她左手指腹有了一个很难看的疤,还嚷着让他赔。

        不对,明明第一次见面,她眼里就是明显的疏离和回避。电闪雷鸣之间,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他抬起头,看入她的眼底。

        似乎知道他要干什么,她的左手紧紧握着。哪怕他加重力道,吃痛都不愿打开。

        他一根根地掰她的手指,面色晦暗,不容拒绝。

        他的表情变了。僵硬的触感传来,指腹处。他望向她,内心惊雷,愕然地说不出话来。

        趁他分神,庆生挣脱出自己的手腕。还没等他开口问询,她兀自张开了双手,左手无名指指腹上是一道长长的疤,是火烫的痕迹,扭曲丑陋。

        “这是我小时候被烫伤留下的疤。敢问曹少,有什么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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