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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


你听说过菜人吗?

        就是用人做的菜呢,那是戎狄人的最爱。

        凤虞出生在大齐边塞的一个鲜卑族部落,他们这一支也算是后燕皇室遗脉,只是没落多年了,早已归附于大齐,部落紧挨着苍梧山,在中山王军队的庇佑下,百姓安居乐业,自得其乐。

        凤虞的父亲是中原人,是个游走边塞的卖货郎,因为生得一副好皮囊,拐走了部落里最漂亮的姑娘。

        两人生下了两个儿子,朱雀和凤虞。

        据说凤虞出生的那天,苍梧山经年积雪的山巅盛开出了虞美人,父母故而舍了部落以禽鸟取名的风俗,改字为虞。

        年幼的凤虞生得粉雕玉琢,雪肤鸦发,因为深受父母兄长的疼爱,眉眼难免有几分娇纵之态,但他有一双最温柔纯粹的眼眸。

        苍梧山的风裹着虞美人的气息从他耳边拂过,掀起他帽子上的红麝香珠,她们爱怜地亲吻着他的脸庞。

        风都爱他,你凭什么不?

        “哥哥你这是在做什么?”

        年幼的凤虞趴在哥哥的榻榻米上,盯着朱雀穿针引线,因为年纪尚小,他两腮微鼓,泛着红润的光泽,像只汁水饱满的苹果。

        因为父亲是汉人的缘故,族里对凤虞一家人有些排斥,一家四口便在部落边缘搭了角楼,用竹子搭建的角楼,踏上去吱嘎吱嘎地响,好像稍微用力就会坍塌了。

        朱雀比凤虞大两岁,面容清秀温柔,见凤虞眼中的好奇,他笑着摸了摸凤虞柔软的头发,眼睛眯成了一道月牙:“正巧虞儿快十岁了,是哥哥给你准备的新衣服哦。”

        “真的吗?”

        凤虞惊讶地睁大了眼,家中并不富裕,只能说勉强温饱,两个孩子一般只有新年才能穿上新衣服,朱雀因为心灵手巧,倒是学了些针线活,做些活来补贴家用。

        “对了,还有这个。”

        哥哥从衣襟里掏出一串崭新的红麝香珠串,小心翼翼地系在了凤虞的脚腕上,道:“聆雀的爹爹昨天猎了条马麝,我讨了些麝香来,给你新做条珠串。”

        凤虞欢喜地睁大了眼。

        是哥哥亲手做的呢。

        他真的非常期待生辰那天呢。

        “哥哥,你在哪儿……”

        凤虞躲在黑暗的破水缸里,低低地轻呼着。

        外面好像有很多人,是谁?

        凤虞捏紧了新衣服的衣角,又急忙松开,这是哥哥给他做的新衣服,上面还绣着漂亮的虞美人呢,可不能糟蹋了。

        可是……外面那是什么声音?

        就像是……西瓜被人一拳打爆,汁水和果肉瞬间炸满一地,然后又有人用勺子抠挖着瓜皮上残余的果肉。

        “唦……唦……唦……”

        那声音像是有人用刀在剔筒骨上残余的肉渣。

        凤虞心里嘀咕:谁那么浪费,居然打西瓜玩。

        好累哦。

        凤虞维持着蜷缩的姿态很久,身子有些发麻发僵。

        但是他不敢出去,哥哥从集市回来后就火急火燎地把他藏在了地窖的破水缸里,再三叮嘱他不能出来,然后把水缸口盖上厚厚的稻草就跑开了。

        哥哥走之前,像是决别一样回头看他,眼眶里,分明是含泪的。

        凤虞心里一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安慰自己:哥哥一定会来找他的,今天是他的生辰呢。

        可是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就这么等啊,等啊,等到天黑都不见哥哥回来。

        肚子饿了呢。

        凤虞摸了摸扁平的肚子,有些委屈地瘪了瘪嘴。

        没受过这种委屈的小孩,现在真的是难过极了,等哥哥来接他时,一定要装模作样地掉几滴眼泪,然后在哥哥怀里滚几圈,让哥哥哄一下自己呢,睡觉前还要缠着哥哥多给他讲几个故事。

        嗯,决定了,就这么惩罚他。

        又等了几个时辰,哥哥还是没回来,凤虞实在坐不住了,外面那种刮西瓜的声音早已平息,他便小心翼翼地掀开了头上的稻草,从水缸里爬了出来。

        凤虞从地窖爬上来时,竹制的阶梯因为经年累月的踩踏,终于到了承受的极限,他踩上第三节时,只听咔嚓一声,那节阶梯顿时分崩离析,细碎的竹片扎伤了凤虞的小腿。

        “呜呜呜,好痛。”

        凤虞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委屈,他被父母兄长保护得极好,眉眼间净是天真纯情,是温室里的花朵,禁不起任何风吹雨打。

        可这个时候,保护他的哥哥却不在。

        凤虞擦了擦眼泪,坚强地站了起来,因为竹片扎入了他的靴子,他不得不舍弃了靴子,光着脚继续往上爬。

        找到哥哥就好了,只要和哥哥在一起,他就什么也不怕了。

        今天是凤虞的十岁生辰,他穿着哥哥给他做的新衣服,戴上了那顶红麝香珠的帽子,一双眼睛澄净得像那苍梧山巅的雪。

        多漂亮的小孩啊,可上天非要在这张纯白的纸上染上污垢。

        凤虞推开门前,鼻尖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不等他反应过来,门开了。

        他像是打开了禁忌之门,看到的——是活人地狱。

        红色,全都是红色。

        炸满他瞳孔的,是燃烧的火焰和血红的肉泥。

        小屋前凤虞最爱的虞美人花田正在燃烧,被烧得焦黑的土地上溅满了奇形怪状的碎肉,墙壁上有一道道血红的抓痕,像是有人临死前最后的挣扎。

        到处都是断裂的身体,被掏空了内核的头颅孤零零地歪在地上,那条红红长长的舌头,就像被红烧的美味鸭舌。

        “甜甜。”

        小孩像是失了灵魂一样,眼神空洞地蹲在了甜甜跟前,这是邻居聆雀哥的猫,这只奶黄相间的猫如今口吐血沫,肚子上破了好大一个口,露出了血红的内脏。

        昨天它还在凤虞的膝上撒娇,可如今它却再也不能睁大那双碧蓝色的眼眸。

        这是一次死亡的邀请。

        戎狄人打进来了。

        幼帝鲁莽好大,御驾亲征想夺回被戎狄人侵占的燕云十六州,谁曾却被戎狄人活捉,戎狄人南下劫掠屠杀,从苍梧山以南数十里,尸横遍野。

        “哥哥……哥哥……”

        小孩呼喊着,声音却越来越小,他明亮的眼睛变得空洞,好像离开了哥哥,他就已经死了。

        找到哥哥就好了,找到哥哥,他就什么都不怕了。

        小孩开始奔跑,他赤着足,白嫩的脚腕上系着一串红麝香珠,在奔跑间被碎骨头扎破了脚心,但怕疼的小孩却一直没停下来。

        他在黑暗里跑啊,跑啊,总算是找到了火光处。

        部落祭司的那块地上,围了一群戎狄人,毛发旺盛,健壮地像座肉塔,他们围在火堆前,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阴暗处还有部落女子的尖叫。

        “哥哥……”

        小孩终于找到了哥哥。

        火焰的最中央,立着一只高杆,上面绑了个赤身裸体的少年,他好像听到了他最爱的弟弟的呼唤,那张可怖之极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黑洞,一开一合。

        那口型,分别在说:跑。

        可他被拔了舌头,再也不能用温柔的嗓音呼唤他的弟弟了。

        “头!那里还有只两足兽!”

        “好白嫩的小羊羔,去,把他给老子抓过来!”

        凤虞被发现了。

        他开始拼命地往前跑,他脚上受了伤,又冷又饿,脚腕上的那串红麝香珠在奔跑时断裂了,珠子滚了一地,和那脏污的血混杂了一起。

        他一头扎进了不见天日的黑雾里,迷失了方向。

        和哥哥分开的那天起,他就已经死了,如今留下来的不过一躯壳而已。

        清晨,睡得脸蛋红彤彤的小孩醒来后,再也看不到哥哥温柔的脸庞,连印在额上的吻都不再留下。

        如今,他又迷失在那场黑雾里,他又开始做噩梦了。

        他回到了失去哥哥的那个晚上,小屋前的虞美人花田里燃烧着熊熊烈火,他最爱的哥哥和虞美人一起离开了,像传说中的朱雀鸟一样,在烈火中飞走了。

        他跑啊,跑啊,怎么也逃不开这场噩梦,身后有像怪物一样的戎狄人在追他,前方是阴冷黏腻的黑雾,伸手不见五指。

        好冷,好饿……

        心好痛,就像被挖走了最重要的东西。

        好生气……

        他从来没有过憎恨这种情绪,此刻却打心底地,在恨。

        杀,杀,杀……

        “晏晏,晏晏,你怎么了?你醒醒!”

        聆雀手足无措地安抚着榻上痉挛的凤虞。

        他闭着眼,大滴大滴的眼泪从他闭着的眼眶留下,浑身颤抖到几欲痉挛,眼睫毛被泪水侵湿,眼周围哭得一片绯红,因为强行压抑着喉间的哽咽,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风箱一样抽着气。

        聆雀已经很少见到他反应这么剧烈的时候了,不得不抖着手去解他的扣子,让他缓一口气。

        凤虞雪白的内衣已经被汗水打湿了,整个人止不住地发抖。

        傅兰庚见聆雀安抚不好凤虞,便坐到了床沿,把凤虞抱了起来。

        出于意料的是,在傅兰庚怀里,凤虞却冷静了下来。

        凤虞睁开了含泪的眸子,眼神却混沌迷茫,他意识不清醒地看着抱着他的男人,还以为是哥哥。

        “我好冷,好饿……哥哥,你为什么不在?”

        凤虞受了伤一样窝在傅兰庚怀里,委屈地质问他。

        他把傅兰庚认成了哥哥。

        傅兰庚没有说话,只是轻柔地抚摸着凤虞的长发,耐心地听着凤虞口中颠三倒四的话。

        傅兰庚不知道凤虞在说什么,只是觉得凤虞好像很难过,很依赖自己,就像全世界……他能抓住的,只有自己。

        掌下触手可及的是男孩柔软的皮肉,紫藤花的香气就在鼻尖,他那么弱小,又那么美丽,好像就是傅兰庚掌下不可逃脱的猎物,露出了最脆弱的肚皮,任人□□。

        怜惜和阴暗的情绪交织着,在傅兰庚枯竭的内心深处流动,让他好像……找到了最真实的自己。

        凤虞泪眼婆娑地看着抱着自己的男人,昏黄的灯光下,男人俊美得宛如天神。

        他迷迷糊糊地凑了上去,然后稀里糊涂地吻上了天神的唇。

        那一刻,傅兰庚心里那堵坚实的墙,塌了。

        好可惜,他以为凤虞的吻是献给他的,但凤虞爱了哥哥那么多年,当然能够毫无负担地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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