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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27章


“晏晏,你别告诉你哥哥今天太妃来过。”

        魏其侯火急火燎地把太妃送走后,就把凤虞扯到椅子上坐着,试着说服他。

        但看着凤虞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魏其侯不免有些心虚,但还是故作镇定道:“太妃她只是想你了,所以来找我说说话。你也知道,你母亲和太妃是姐妹,太妃一个人在宫里,也没个亲戚,孤孤单单的,好容易得了亲侄儿,可不得把她高兴的。”

        总之只谈骨肉亲情,丝毫不谈他和太妃大晚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鬼都知道里面有什么猫腻。

        凤虞的表情也不知是不是信了,只可有可无地微微点头,像是应了魏其侯。

        魏其侯不由松了口气,但心里还是不怎么放心,思索了一会儿,他从书房的暗格里掏出块令牌,朝凤虞招了招手,道:“晏晏,你过来。”

        “这是?”

        凤虞接过那块玄铁做的令牌,见上面刻了个“英”字,疑惑发问道。

        魏其侯颇为怜爱地摸了摸凤虞的头发,眼神里有怀念的味道,像是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温声道:“这是玄英铁骑的分部令牌,有了这块令牌,你就可以随意调动玄英军的八千私兵。算是……这么些年我补偿你和你母亲的。别跟你大哥哥和兰庚哥哥说,这是我们父子间的秘密……”

        八大亲王除了把控摄政王大臣会,掌握军政大权,对重要军事政治活动做出决定外,最令其他世家贵族羡慕的,就是他们拥有组建私兵的权力。

        大齐对私兵管控甚严格,除了八大亲王外,世家的府兵不得超过千户。而八大亲王则无这规定,只要有足够的军饷支撑,就可以拥有强大的铁骑部队。

        比如中山王的苍阑铁骑、定北王的定北军,还有魏其侯的玄英铁骑,都是赫赫有名的铁骑部队,数量至少超过十万,是抵御戎狄和蛮族的中流砥柱。

        这算是封口吗?

        凤虞把玩着手里这块令牌,朝魏其侯露出柔顺的笑容:“谢谢父亲,我不会给哥哥说的。”

        八千……算是一支不小的队伍了,李星阑都只有千户府兵呢。

        “乖孩子……”

        魏其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试探性问道:“晏晏,听太妃说,你和雍王殿下关系很好?”

        凤虞不在意地回答道:“嗯,雍王殿下他很是仗义,对我很好。哈,有时候我都以为他要把他妹妹许配给我呢。”

        他想起早上和李星阑谈到静安公主,不知是嘲讽,还是在开玩笑。

        “不行!”

        魏其侯却显得很激动,把凤虞吓了一跳。

        见凤虞惊讶的眼神,魏其侯轻咳了一下,道:“我的意思是,静安公主年纪大了,腿脚又不好,和晏晏不合适,以后父亲会给你找个好媳妇的。晏晏和雍王相处好,父亲很欣慰,晏晏交到朋友了呢,只是……别学那些纨绔子弟,做那些个阴阳颠倒的事情。”

        凤虞怔怔地点了点头,做出一副单纯迷蒙的表情,可他明显察觉到了魏其侯话里隐藏的意思,不由有些疑惑。

        但在魏其侯面前,他把所有的疑惑都吞到了肚子里,又陪魏其侯说了些话,这才回房。

        另一边,傅兰庚正前往皇帝的养心殿,御前大太监道戈一边奉承,一边给交代着小皇帝的情况:“哎呦,太师大人您可总算来了,您刚去哪儿了?奴才找您找得好苦啊,皇上一直喊着要相父呢。”

        傅兰庚从御花园的芳汀小州那边过来时,正巧看见凤虞和李星阑呆在一起,他便停下脚步在远处看了他们好一会儿:李星阑附在凤虞两腿间,像是在做什么私密事一样。

        晏晏并没有很不情愿的样子,看来他也没有很在意那种事情。

        傅兰庚仔细观察了凤虞好一会儿,得出这般结论。

        罢了,以后他若实在不愿,大不了让他当上世子后再把李星阑踹了就是,现在让他先离间雍王和太后吧。

        傅兰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达成自己目的的机会。

        他习惯了把复仇放在人生的第一顺位,抛弃了他的感情,把自己变成一个完全理性的复仇工具,其他的一切,都会是他权衡利弊后被放弃的存在,哪怕那人是已经入了他心的凤虞。

        多冷静的爱呀。

        即便这种谦让的行为让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心脏,感受着皮下那不规律的、像是在压抑着什么的心跳,他也只会迷茫道:好奇怪的感觉,我这是在生气吗?

        算了,不想了,晏晏很乖,他会理解我的。

        当然,这也是因为凤虞对他的百依百顺,让他把一切的纵容和顺从都当成了理所当然。

        多可怕的爱啊。

        大太监道戈一般引着傅兰庚进入养心殿,一边道:“皇上他从刑场那里回来后,就吐了,太医说是吓到了,皇上一直喊着叫相父,谁来都要闹腾。”

        傅兰庚沉默地听着,突然问道:“皇后来过了吗?”

        道戈的脸色顿时变得很尴尬,只道:“皇后也来了,只是并不顺利。”

        道戈当然不好意思说,皇后一来就和皇上吵架,皇后几乎是指着皇上鼻子骂他不是男人,皇上也骂皇后不是淑女,两夫妻差点就打起来了。

        胶东王的嫡长女是马背上养出的郡主,血统高贵,骄傲跋扈至极,性子也是刚烈,哪瞧得上皇上,若不是觉得皇后这位子风光又好玩,她才不会嫁给那个窝囊废呢。

        傅兰庚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皇城的禁军统领蒙湛是他的人,早就跟他说了帝后不合之事。

        很好,一切都朝他预想的发展了。

        傅兰庚踏入养心殿时,小皇帝原本裹着被子坐在榻上发呆,见他进来,立马跳了下来扑到他跟前,依赖道:“相父。”

        小皇帝眼神亮晶晶的,还是个半大孩子,比风虞大不了多少。

        傅兰庚挂上了那副标准的营业式假笑,面上温柔似水,但笑意却不到眼底,温声道:“陛下。”

        小皇帝想起了正事,他从炕上那一堆乱七八糟的奏折里翻出几张,语气惊恐道:“相父,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人,朕不想他们死的,两千多人……全当着朕的面被处决了,定北王在南方已经处决了一批人了,听说里面的叛军还有我大齐的子民。”

        一想起刑场上的惨烈,小皇帝克制不住地脸色惨白。

        傅兰庚耐心道:“陛下,人都是会死的。他们想造陛下的反,罪该万死。”

        傅兰庚看向小皇帝的眼神带了些许怜悯的味道。

        一个被推上皇位的普通人,一个十足的废物,当属于帝王的十二旒被强迫着戴在他头上时,这是他悲剧的开始,也是敲响大齐丧钟的第一声鸣响。

        他的结局只有两个:要么疯癫崩溃成疯子,要么被同化扭曲成怪物,你,会走到哪一步呢?

        小皇帝神情恍惚地喃喃道:“可为什么里面会有我大齐的子民,听说是淮阴侯在封地大肆进行圈地和土地兼并,百姓苦不堪言,这才跟着蛮族一起起义的。”

        淮阴侯就是太妃的娘家,可惜现在这个是老侯爷从宗室过继的,酒囊饭桶一个,军政一塌糊涂,欺压百姓之事倒是做得顺手。

        傅兰庚已经给淮阴侯安排好剧本——王庭改革时首当其冲的对象,如若顺从,便是自取灭亡;如若不顺,便会因为造反被八大亲王所灭。

        哪条都是死路。

        听小皇帝诉说完,傅兰庚声音缥缈道:“是啊,明明是他的错,可受到惩罚的却不是他。”

        小皇帝眼神悲伤道:“这不公平。”

        傅兰庚当了小皇帝八年的老师,故意以儒家的仁义礼智信教导他,把他几乎是养成个温凉恭谦让的真君子,小皇帝的心里充斥着的满是仁爱和大义。

        傅兰庚前面所说的有失偏颇,小皇帝不是一个废物,至少……他是个好人。

        可惜了,仁堪诛君子,义不灭小人。

        一个皇帝,他可以是个仁君,但没有力量的仁慈,只不过是一种懦弱。

        傅兰庚循循善诱:“所以,陛下怎么做呢?”

        小皇帝犹豫了一下,从那一堆奏折里又挑出了一张,脸微微有些发红,道:“朕想收回以往颁布的圈定令,并延续前朝的一条鞭法。”

        圈地令,是八大亲王逼宫时,威逼先帝下的指令。

        八大亲王所依仗的就是他们强大的铁骑兵,为了安置这些铁骑兵,他们需要大量的土地,于是,便有了圈地令。

        “圈田所到,田主登时逐出,室中所有皆成其所有,妻孥丑者携去,欲留者不敢携”。1

        而一条鞭法,则是前朝一阁老的土地改革之举:把各州县的田赋、徭役以及其他杂征总为一条,合并征收银两,按亩折算缴纳。可以一定程度地解决土地兼并问题,于百姓有利。2

        傅兰庚仔细看了一下皇帝草拟的奏折,里面写得很详细,不仅例举了前朝的成果,还加以改进,不由夸赞道:“陛下长进了。”

        小皇帝有些不好意思道:“是相父教得好。”

        “只是陛下,这很难。”

        傅兰庚合上奏折,残忍了告诉小皇帝真相。

        因为会大大损害贵族世家的利益,尤其是八大亲王的。

        小皇帝有些气馁道:“朕就知道朕什么都做不好。”

        “怎么会呢?”

        傅兰庚坐在小皇帝的榻沿,小皇帝尚显稚嫩的眼睛映出他的面容,那张脸带着循循诱导的蛊惑和温柔。

        他盯着小皇帝的眼睛,道:“陛下是皇上,您想做什么都是可以的,只是您仍需要力量。”

        小皇帝顺着他的话喃呢道:“力量……”

        傅兰庚把手很轻很轻地搭在小皇帝的手背上,鼓励道:“我,魏其侯府,还有胶东王都可以成为你的力量,重要的是,您能不能利用这股力量。”

        小皇帝怔怔地看着傅兰庚,道:“所以,相父给朕挑选胶东王的女儿做皇后,也是为了朕着想?”

        傅兰庚淡淡地笑了:“胶东王他没有儿子,只两个疼爱的女儿,陛下让他女儿做了皇后,只要皇后能诞下未来的太子,胶东王他会帮你的。”

        当然,要是他的女儿被废了,那胶东王会做什么就说不准了。

        小皇帝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说了实话:“朕不喜欢皇后。”

        一个性子急躁,一个性子温和,再加上兴趣爱好大相径庭,两个人在一起不打起来都算好的了。

        傅兰庚道:“不需要陛下喜欢她,您只需要做样子给胶东王看就是了。”

        小皇帝叹了口气,道:“做皇帝真不容易。”

        傅兰庚安慰道:“没关系的,陛下,臣会帮你的。你忘了和臣订下的誓约吗?”

        小皇帝看向傅兰庚,目光里既有雏鸟般的依赖,又有对长者的崇拜和爱戴,他怀着激动的心情,几乎有些急促道:“朕会结束这一切的纷争和不和,带来一个全新的世界。”

        那表情,像是已经看到理想实现的那一刻。

        “是的,老师相信你。”

        傅兰庚目光温柔地看着小皇帝,可仔细看他的瞳孔就会发现——他的眼神简直像是再看死物一样冰冷,那是猎食者和野心家在衡量猎物的眼神。

        绝对的理智,绝对的利益为上。

        从他记事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说谎,谎话说得多了,就连自己也看不清自己的心了。

        大齐是个狩猎场,他才是这个笼子里最凶猛的野心家。

        他会吃掉所有的猎物成为最后的王,用他们的血,用这谎言,为他的加冕礼染上最绚烂的红。

        眼前这个被推上王位的孩子,他已经给他安排了最后的结局。

        要么,因理想破灭而自我毁灭,要么,被丛林里的野心家们厮扯成一片残渣。

        这是他给这个被他亲手养大的孩子安排的话本。

        一出盛大又凄美的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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