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想不想读书
距离这件事情又过了几天，沈志虽然有些生气沈丫不对他交心，可看着沈丫一个小姑娘，每日承担着家里的许多家务。
而他一个实际年龄二十好几的大男人，每日仗着年纪小不事生产，享受着人家小姑娘的照顾，却还跟人家小姑娘怄气，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于是只好结束了这场由他单方面发起的针对沈丫的冷战。
只是这件事情始终令他放心不下，于是这些天便格外关注着沈丫的动向，不过却没有什么进展，所幸沈丫也并未在出现如那日般情绪失控的情况了。
倒是令沈志放下了一些心，想着沈丫或许只是在长大的过程中，忽然有什么想不开罢了。
他也不是要对沈丫刨根问底，只要她没事便好。
只是这日，正在吃饭忽然有一件事情令沈志瞬间兴奋起来。
他娘张氏托人传了话，说这批衣裳很快便缝制好了，这也意味着最多还有一两日，他娘就要回来了。
沈志不知道是不是这具身体的影响，虽然有着前世的记忆，可这性子也变得孩子气起来。
比如之前会跟沈丫一个小姑娘置气，比如会对这具身体的生身母亲张氏充满孺慕之情，会因为张氏长久的离开伤心难过。
他这副样子瞬间让坐在一旁的沈奶奶和沈伯母笑得乐开了花，瞧瞧到底是个孩子，哪怕平日里看着那么乖巧懂事，可还是逃不过母子天性。
而一边沈家其他孩子，脸上也浮现出笑意。二婶平日里出去到镇上做活回来，可都不会忘记他们，会给他们买现下镇上最时兴的点心。
而且尤其二婶出去的格外久，想必会赚比平时还多的银钱，给他们带更多的点心，这样想着，就连一向懂事的沈丫眼里的笑意也越来越深。
这也让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沈伯母越发感谢起这个妯娌来，如果不是她自己的孩子又怎么可能吃过那么多村长家孩子都没吃过的吃食。
今天一大早沈志便央着，沈奶奶答应了让沈丫带他去村口等着张氏，沈奶奶当然是答应了，而在一旁的沈元听见了，闹着也要去，于是两人行便成了三人行。
沈伯母倒是又嘱咐了几句，大体是让沈丫姐弟两照顾好弟弟，不过也痛快的放人走了。
沈家村不大，总共也才有几十户人家。遍地是熟人，孩子怎么可能会有危险。
确实遍地是熟人，一路上沈志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遇见多少个和沈元一般大的村中孩童。
在看到沈元之后对他们欣然打招呼，却被沈元明里暗里说着，他们是要去接他二婶，他二婶要回来了，他二婶这回回来肯定要给他买很多你们没见过，没吃过的点心，这一系列话语被刺激走的孩子。
沈志都不忍看他这副嘚瑟样子，只好转头，却和旁边的沈大丫对视了一眼，两人瞬间福至心灵，这恐怕才是沈元真正要跟着他们出门的原因吧。
所以说刚刚他对沈伯母和沈奶奶所说的什么，姐姐和弟弟都要去所以我也要去，一家子姐弟三个要在一起，我要去保护姐姐弟弟的话是信口捻来的吧。
沈志也在心里把沈元看高了一个台阶，这份说假话的能力，沈元不愧是村中孩子的领头王，这样的本事是他这个社恐所不具备的。
虽然早已经把沈元的真实目的看穿，不过姐弟两人却谁也没有揭穿他，朝村口走着。
“哥哥，哥哥。”突然身后响起了嘹亮的童声，姐弟三人听见这个声音连忙回头。
果不其然，来人正是三人的小姑姑，沈兰和她的小女儿。
“丫丫，大郎，二郎，你们这是要去哪？”沈兰瞧见姐弟几个要往村口去，便关心道。
“姑姑好，二婶要回来了，我们去村口等他。”最大的沈丫答道。
“去村口等，这里风大，不如你们去姑姑家，姑姑家离村口也近，你们去屋里等，不用吹风，顺便也可以帮我照顾下妹妹。”沈姑姑笑道。
沈丫知道沈姑姑是一番好意，可是是沈志提议要去村口等娘亲的，于是便低头看沈志。
沈志不是不识好歹的人，知道沈姑姑说的照顾妹妹什么的都是托词，只是不想他们吹了风，于是便点头欣然答应。
沈姑姑于是便领着身后的一排小豆丁，回了家。
沈姑姑的官人，原是镇上的一位老秀才的儿子。
那老秀才年少时便中了秀才，一直被周围人寄予厚望，说是将来能当举人老爷，可谁知考到死却也只是个秀才。
他没考中不要紧，可要紧的是他读书所用的这些银两把沈姑姑的官人拖累的够呛。
因为读书，竟然把家里原来的房契和地契都抵押了出去，害的沈姑父母子两被债主追债，不得已跑到了沈家村定居。
沈家村民风质朴，倒也没有容不下这母子两个，见也没有债主追债追到这里，便把村口的一块荒地给了母子两个，搭了个房子。
后来便是沈姑姑对这位城里来的这位白净小郎君一见钟情，恰巧沈姑父也有此意，两人喜结连理，而沈志的小表妹也快三岁了。
几个孩子一进屋，一进屋便看见一身青衫的沈姑父正坐在桌前在誊抄什么。
沈家几个连带沈志的小表妹都听沈奶奶/娘亲说过：姑父/爹爹每日可都是要帮别人抄书，补贴家用的。
是的，这便是沈姑姑家里的主要经济来源之一。
那老秀才虽然自私把家里的钱财都抵押出去了，可却也好面子。
害怕别人将来说举人的儿子居然目不识丁，于是在沈姑父很早的时候便开始教他习字。
这年头会识字的可是稀罕人，于是靠着每日帮人抄书，取名也帮着家里赚了不少的钱财。
沈元沈志姐弟几个的名字便是他取的。
元，便是取的开头，为长，堂堂正正，机智聪颖之意。
志，取得会须决起凌云志，高抟九万扶摇风之意。
而沈丫，丫只是家里唤的乳名。实际上和沈志的小表妹都取的是从木的字，分别叫芩，莠，都是百折不挠的草。
知道沈姑父在忙，几个孩子就连最爱闹腾的沈元和年纪尚小的林莠都刻意放低了声音，静悄悄的坐在院子里看地上的蚂蚁，天上的鸟。
不过也没有看很久，沈姑父从屋里走出了，眼尖的林莠看见爹爹从屋里出来，便知道他不忙了，磕磕绊绊的便要走过去，要抱抱。
被沈姑父大步上前，一把揽在怀里，走到院子中间，把几个孩子都叫到屋子里，围着桌子做成了一个圆。
便开始问道；“丫丫，大郎，二郎你们也这么大了，姑父问你们一个问题，如果有一个学堂，你们想不想读书啊？”
沈志一愣，读书吗？
穿越过来的三年里，他开始是绝望的，任谁从一个衣食无忧的少年人，变成一个身处在社会流通极其艰难的封建王朝的农家子，怎么会甘心呢？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不能回去，最好的办法便是顺其自然。
可是他一个受过大□□高等教育的人，怎么会甘心自己一辈子只能成为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可是三年了，他唯一听到的有关读书的事便是沈姑父的父亲。
一辈子到老死也只是个秀才，还拖累了家里的妻儿。
这给沈志浇了一盆极大的冷水。
在他所见到的世界沈家村，是没有孩子去读书的。沈志自认不是旷世奇才，若是他去读书，也没有考中怎么办。
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沈父沈母沈奶奶，就连兄弟姐妹沈元沈丫，也让沈志感受到了从没有感受过的手足情深。
他能像这位沈姑父的父亲，一辈子连累家人。沈志自问他不是狼心狗肺的人，他不能。
正当沈志万分纠结的时候，沈元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姑父，读书是什么啊？”
听见沈元天真的问话一旁知道读书意义的沈元和沈丫不由得侧目。
沈姑父心里也是咯噔一声，他是想趁着空余的时间在村里开一个学堂，可是他却忘了读书这件事对于这些从小就生活在沈家村的孩子，有多遥远。
他自己从小生活在镇上，镇上是有一个学堂的，可那只有家境富裕的孩子可以读书。
他曾见过许多孩子每日就守在学堂外，因为家境贫寒无法进去读书，便猫在窗子外面，偷偷听和偷瞄学堂里面在讲些什么。
学堂里的夫子看见了，也怜悯他们，从来不去拆穿那些孩子可怜的自尊心。
因为这是这些贫寒的孩子，改变命运的法子，如果他们认识了字，可能就会拥有许多更好的选择。
他知道在村里开学堂，是一个困难的事情。村里的孩子生下来就是一个劳动力。
像自己岳家算条件好些的，孩子可以玩到七八岁，便要帮家里做一些简单的农活了。
条件不好如村尾的沈牛家，孩子四五岁便要跟着大人到田里去干活。
可是沈家村在他困难之际收留了自己和母亲，不论是母子两谁都记得这份恩情。
这个恩要报，如今自己早就已经将欠了债主的钱给还上了，甚至还有一些余钱，他别无所长，唯一的便是能识的几个字。
便想着要开一个学堂，不为能教出个什么功名来，就为孩子们能够懂是非，明事理，在者多一些学识也是好的。
想着沈姑父还是打起了精神，给沈元用孩子能理解的方式解释道：“读书就是教你认字，以后就能像姑父一样通过抄书来赚钱，可以明白一些做人的道理。”
沈元明显get到了和沈姑父不一样的重点：“可以和姑父一样吗？”他眼睛亮晶晶的问。
这话里的崇拜太过明显，让沈姑父顿感羞涩戳建，不知道怎么回答，中国自古以来读书人便有一个通病就是太过自谦，这个毛病在沈姑父身上也通用。
在一旁的沈姑姑看着自家官人，渐渐红起来的耳根，不由得轻笑，站起来替官人答道：“嗯，对啊，我们大郎可真聪明。”
沈姑父见沈姑姑的回答，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耳根子更红了，坐在凳子上没说话。
沈元全当他默认了，瞬间答应道：“好，我要读书，我想读书，以后像姑父一样受人尊敬。”他娘在家里常说要尊敬有本事的人，就比如二婶会绣活，比如姑父会抄书。
就连在外面，因为沈元会爬树，会摘树上的果子，所以他也格外受村里小伙伴的尊敬，这也是因为他有本事。
可惜他这个本事，只有村里的小伙伴认，大人们是不认的，但是他们认沈姑父，若是他也能像沈姑父一样，那么他也能受大人们的尊敬了。
虽然这个思路，和沈姑父料想的思路的不同，可结果是好的。
得到了沈元的肯定，沈姑父便又开始询问沈志和沈丫。
沈志虽然还在纠结中，可大□□的读书至上的观点，还是让他点了点头，不试试怎么知道，而且他可是穿越的，说不定就是男主角呢，沈志乐观的想着。
那便只剩沈丫了，沈姑父格外耐心的等着这个一向乖巧的侄女的回答。
沈丫此时心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天人交战。她是想读书的，可是想到那日爹娘晚上在卧房的谈话，理智又让她拒绝。
再加上现在房中沈姑父，姑姑，沈元，沈志几人虽然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她觉得他们都是想让她答应的。
也确实都是，沈元是想着兄弟姐妹们在一起可以玩，剩下的人则都是认为沈丫也要读点书才好，所以几人都是盼着沈丫点头的。
最终，沈丫还是无法在众人面前说出违心的话，还是点了点头，末了还是补了一句小声道：“嗯，我想读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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