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二章 二帝合谋
无边紫黑色的气运结成云海，浩瀚如墨一般的天宇下，一道道妖族的气运神轮若隐若现。
西御陛下站在云海的一角，高冠古服，衣袂飘飘，神宇辉杰，高标朗秀。
青华落后他一步站着，双目之中瞳仁如点漆，浓眉之下眸光熠熠，有种叫人不敢直视的锋芒。
两位陛下都是万古帝仙，风华绝代，哪怕只是随随便便往妖族族运核心空间中一站，也有白玉撑天柱，紫金架海梁的气派和风度，仿若不周之巅、昆仑之脊。
“如此，大善！”
西御陛下话音甫落，便一甩衣袖，一大一小两个由一道绛紫色绫带串联在一处的镂空青金圆球飞了出去，在半空之中不停旋转。
大斋魔尊的虚影抬眸看了那镂空青金圆球一眼，神色立时就凌厉了起来。
“子母瞒天球！”
西御陛下不做任何言语，只是探出手轻轻一抓，将大斋魔尊的虚影给擒拿住，装进了子母瞒天球中的子球当中。
“叮铃铃――”
一声声清脆声响传来，西御陛下一把将那绛紫色绫带握在手中，随后朝青华使了一个眼色。
青华微微颔首，伸出手指对着身后的虚空一指点去，打通了空间隧道，同西御陛下一同离开了妖族族运核心空间。
二位陛下走后，妖族紫黑色的气运云海翻涌不停，风雷之声不断，一道道伟岸磅礴的气运神轮沉浮不定，有一尊独角的妖族巨擘从云海深处走了出来。
“勾陈、青华，欺人太甚！”
“妖皇陛下！万望慎言啊！”
一头浑身雪白的狐形妖兽站在独角妖皇的左肩之上，看着东极青华御帝和西极勾陈御帝二位离开的地方，犹自心有余悸。
“他们自恃修为强大，竟然如此辱我妖族，此事实在非本座所能容忍！”
“唉！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此二位者乃绝世帝仙，我妖族现今并无至强坐镇，实在是招惹不起他们啊！”
闻言，独角妖皇眸光一沉，闷声如雷，问肩头那妖兽道：“白泽，你如何看待穷奇和毕方两大妖脉私。通魔族之事？”
那狐形妖兽名“白泽”，乃妖族中的智囊，是一族祭司，先知一般的人物。
能够站在妖族帝庭之主的肩膀上，便足可见出它在妖族中的地位之尊崇。
“陛下！毕方一族昔年早就头生反骨，意图背叛我妖族和万族之间的联盟去帮助魔族，只不过它们过于谨慎小心、首鼠两端，一直犹豫不决，等到后来魔族颓势已显，它们才彻底断了这份鬼祟之心。”
白泽用爪子捋了捋自己的三柳长须，摇头叹道：“它们天性暴虐异常，与魔族生来亲近，无忧之战后也曾经多番想要和魔族暗中联络……此毕方妖脉者，非我族类也！”
以白泽在妖族帝庭中的地位，几乎相当于人类王朝中的宰相，而且还是那种握有实权、深得帝王信重的元老级人物。
现在它当着妖皇陛下的面直言不讳，声称毕方妖脉“非其族类”，这简直不啻于把这一族贬出了妖族……
“呵呵，这样说来，毕方一族是必须要拔除的一颗钉子了！”
独角妖皇并不傻，它既知道天数不再眷顾魔族，也知道魔族不可能毫无芥蒂地接受妖族，所以它断然不会去冒天下之大不韪，选择和魔族合作，帮助魔族打破无忧海的无忧古封重回世间。
然则毕方一族已经是“精神上的亲魔主义者”，这对于独角妖皇来说，自然也就无从忍受。
“那穷奇一族呢？”
“嘿嘿，穷奇一族看上去是傻大哈，遇事冲动易怒没有主见，一切以毕方一族马首是瞻，但它们从上古时代延续至今，始终都没有被时光长河所淘汰，陛下觉得，它们真的就这样胸无城府么？”
“哦？”
独角妖皇搓了搓指尖，嘴角渐渐扬起一抹冷笑，轻哼道：“穷奇一族莫非还粗中有细，是个装傻的精明鬼？”
白泽用爪子给自己顺了顺毛，狭长的双眼中掠过诡异的惨绿色光芒，一对儿耳朵直直竖起，神色瞬间慵懒了许多。
它在独角妖皇肩膀上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回复道：“陛下且等着看吧！毕方一族若是对穷奇一族全无防备，恐怕日后且有得罪受！”
独角妖皇默然无语，目光又一直落在了青华和西御陛下离开的地方，低声一阵唏嘘，叹道：“成帝难！难于上青天！”
…………
“白泽这老家伙，虽然没能成为圣仙，但却始终保持着真灵不寐，每过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便转生一回，到如今，怕是已经活过数百世了！”
独角妖皇和白泽在妖族族运核心空间之中的一番对话，全数落在了西御陛下耳朵里。
青华看着面前这一道光镜，不由得勾唇一笑，揶揄道：“真没想到，道兄你居然还有偷听旁人说话的习惯！”
西御陛下面色不变，直言道：“妖族对我心有怨恨，我自然该要对它们的妖皇和妖相多加留意！”
“是么？”
青华挑了挑眉，对那独角妖皇不太感兴趣，毕竟妖祖九黎离世之后，妖族帝庭中的妖皇虽然不多，但也绝非只有一位，反倒是那妖相白泽，却是个奇异到足够引起他重视的。
没有突破到圣仙境界，却能够保持真灵不寐，甚至以转生之法活过数百个元会？
这可真是咄咄怪事！
“道兄可知那白泽跟脚？”
西御陛下笑着点点头，道：“错非清影丫头和嬴渊小子进入冥河，见了那不死血祖，我还真想不到白泽凭什么能够一直真灵不寐！”
以西御陛下帝仙的修为境界，若是有心探查什么事情，周天之中怕是少有能够瞒过他的秘辛。
他在幽清影和嬴渊身上投资了一整套巫术传承，还指望借助补天之地未来的气数来精练他的成道血海，是以自然会对公主娘娘和嬴渊殿下格外关注一些。
如此一来，他们俩在冥河之中从不死血祖嘴里得知的消息，对西御陛下而言也便称不上什么秘密。
“冥河？”
青华摸了摸鼻头，哼道：“这冥河端是奇异，等到此间事了，我该要去好好探究一番才是！”
“青华！”
西御陛下抛了抛手中的子母瞒天球，目光沉凝地看向了青华。
“道兄何以教我？”
青华见到西御陛下如此郑重的神态，也不由得收起了笑意，双目直直地盯住了西御陛下的眼睛。
“你当真要一意孤行？”
“永世不变。”
西御陛下不再多言，好半晌之后方才开口说道：“便是如此，你也最好不要涉足冥河！”
“这是为何？”
青华满脸不解，他所愿所求乃是逆天之事，纵然只是诉诸于口都会惹来天罚，更遑论使其成真。
既如此，他自然要抓住一切机会，想尽办法去和天道周旋甚至于……抗衡！
冥河自称一体，不受冥冥之中天道的干涉，在青华想来，合当是他最该去探究的神异之地，若是能够有所收获，未必不能够从中寻得逆改天数的契机。
可现如今，西御陛下却让他不要去，这叫青华如何能够接受？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西御陛下叹了一口气，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语气缥缈得像一炷风吹即散的青烟：“冥河这样的地方，天君和土伯二位岂会放任不管？”
听了这话，青华眉心一跳，面色微沉，苦笑道：“自是不会的。”
青华这话说得笃定，而且也有着确凿的证据――君不见，昔年幽都破碎的六扇轮回门，其中之一如今正在冥河之中？
虽说当初轮回门的破碎非是土伯冕下所能掌控，但这最完整的一扇门，难道他也把握不住么？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轮回门崩碎之时，那些细小的、繁多的碎片，土伯冕下可能一时之间无从掌控，但若要抓住这扇囫囵未损的轮回门，对他来说却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也即是说，这扇“阿修罗道”轮回门之所以会出现在冥河之中，实质上根本就是土伯冕下的安排！
而且之前西御陛下已经说过，这轮回门和补天遗石待在一块儿，是土伯冕下想要拉女娲氏上战船。
如此可见，土伯冕下对冥河是早就有所图谋，并且还在对其布局！
轮回门坠落在那里，其意义之深远，绝非眼下看起来这般简单！
土伯冕下既然出手了，难道天君冕下就会熟视无睹，无动于衷？
这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二位冕下乃是天道的代言人，对于青华的计划，他们是不太可能会予以支持的。
那也就是说，即便青华去了冥河之中，也没有多大希望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甚至可以说，他若是执意要与二位冕下做对，不说会遭到天君和土伯的毒打，但一顿挂落是少不了的……
西御陛下正是因为看透了这一点，才规劝青华莫要去淌浑水。
冥河水浑浊不堪啊！
去不得！不能去！
“此事你自己好好思量吧！”
西御陛下背负着双手，看向了大黑铁围山下，不灭古贤幽九锡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那里，对着二位陛下遥遥拱手示意。
“走吧！接下来的事情，还须得你我合力而为！”
青华眼神几度变幻，最终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后一拂衣袖，跟上了西御陛下的步伐。
“二位陛下！卑下幸不辱命，已然将二位的嘱托完成了！”
幽九锡侧身伸手，引青华和西御陛下往他身后看，轻声说道：“这一座‘万巫祭坛’，还请二位陛下查验！”
西御陛下眸光一扫，笑道：“无须查验了！中古时代人族二十四古贤之首做事，本帝放心！”
青华也点了点头，沉声道：“此祭坛乃是洪荒巫道之杰作，错非昔年人族的二十四古贤博古通今，擅长万族万道之法，恐怕今日还难以叫这巫道重宝复见天日！”
幽九锡摇了摇头，讷讷道：“此宝能成多仰赖于二位陛下之鸿福，备下岂敢贪天之功，妄自称劳？”
“好了！你也不消如此谦卑，且先退下吧！等到我和青华的谋算成真，少不得要分润你些好处！”
西御陛下摆了摆手，示意幽九锡退到一边去。
青华轻笑了一声，点指着一旁的幽九锡道：“此事若然能成，自有老天爷论功行赏，你付出多少就能得到多少，谁也亏待你不去！”
幽九锡垂眉敛目，只是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并未多言。
西御陛下和青华也不管他，只是走到了万巫祭坛边，将那囚禁着大斋魔尊虚影的子母瞒天球取了出来，搁置在了圆台形祭坛的表面圆的中心处。
“万巫祭坛乃是当初洪荒巫道盛行之时的巫道重宝，有此祭坛为辅助，再加上那妖祖九黎的伴生巫咒‘祖巫噬运咒’，应该够无忧海下的魔族喝上一壶了！”
听了青华这话，西御陛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你先别急，且看本座施为！”
西御陛下并指为剑，对着那子母瞒天球轻轻一点，居然放开了禁制，叫大斋魔尊的虚影能够显化而出。
“勾陈，青华，你们究竟意欲何为！”
大斋魔尊乃是天地之间屈指可数的帝仙大能，此时此刻早已经感觉到了浓郁的不安，但他受制于人，一时半会儿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西御陛下没有理会他，青华自然更加不会同他说话。
说实在话，青华现在一门心思都在想，西御陛下此刻放大斋魔尊虚影出来的意义何在。
“嗯？”
眸光扫过那子母瞒天球，青华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隐隐明白了过来……
“唰――”
瞬息之间，一道空间裂缝突兀出现，一只巨大无比的漆黑手臂从中探了出来，一把抓住了子母瞒天球，想要把大斋魔尊的虚影从青华和西御陛下手中救走。
“大乾，没想到居然是你出手！”
西御陛下双目之中神光湛湛，脑后一片无垠血海骤然浮现，数之不尽的怨灵朝着那一巨大手臂噬咬而去。
这“勾陈血海”乃是西御陛下一身的杀伐罪孽凝聚而成，是他未来超脱帝仙的成道之基。
现今这血海犹自介乎于虚实之间，倘若有一天西御陛下将其由虚转实，那么他就将成为这一方天地之中的第三位冕下！
“勾陈！许久未见，就让本座来见识见识你究竟有多少长进！”
那大乾魔尊乃是魔族十大魔尊之中排名第三的存在，是一尊比大斋魔尊还要强大的帝仙强者。
自上古时代无忧之战以降，大斋魔尊便始终孤身一魔支撑着魔族大局，实在是有些独木难支，现在大乾魔尊出手，也可以算作是魔族认可了大斋魔尊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
早前已经说过，大斋魔尊乃是昔年无忧之战中魔族破局的“关键”，但是他以帝仙之尊，却被青龙神兽联合诸位圣贤给拦截了下来，可说是让魔族失了一抹先机。
正因如此，魔族被举族镇封后，族中的非议和责难便由他一力承担，其后的种种谋算，也都是大斋魔尊一魔在运筹斡旋。
虽说到现在大斋魔尊也没有取得什么太大的成果，但这是天数使然，非战之过。
由是，大乾魔尊此刻出手，也就或多或少意味着，魔族往后不会再让大斋魔尊孤军奋战。
另外，其他的几位魔尊包括魔祖在内，这几个时代都在沉睡静养，呃，也就是俗称的“舔伤口”。（大斋魔尊是以帝仙之尊迎战圣仙，所以到无忧之战结束也没有太大的损耗，但其他的魔尊却是和势均力敌的对手硬拼，多多少少都受了伤。）
如今大乾魔尊强势出手，又是否表明，魔尊们已经恢复了过来？
群魔乱舞，征战万族的时代，又有没有可能因此拉开序幕？
“哈哈哈哈哈！要试试我有无长进，又究竟有多少长进？”
听到大乾魔尊的狂妄话语，西御陛下踏空而行，长发无风自动，狂笑道：“大乾啊大乾！此一时彼一时了！”
话音一落，无边血海就吞没了大乾魔尊的手臂，似乎要将它的手臂截断在血海海平面之下。
“放肆！”
大乾魔尊也是个暴脾气，一声怒喝从无尽时空之中传来，意欲震散西御陛下的勾陈血海。
奈何无忧古封犹在，大乾魔尊多少有些力不从心，这一声暴喝未能如愿让血海退却，最终他只能握指为拳，于血海之中朝着西御陛下狠狠挥打了过来。
“来得好！就让本座看看，你这号称粉碎虚空的铁拳，如今还能有多少昔年的无上风姿！”
西御陛下不退反进，浑身都散发出浓郁血光，化作一道炽烈流星，朝着大乾魔尊的拳头飞腾而去。
青华站在万巫祭坛边儿上，保持着无法无念的空灵状态，仔细观察着西御陛下和大乾魔尊的交手过程。
这两位都是老牌帝仙，他们的斗法过程对于青华来说，也是一次颇为难得的学习机会。
往日里，这一方天地之间可很少发生帝仙级别的斗法。
最少无忧之战后，这种级别的战斗就基本上没有出现过了。
…………
“可恶啊！可恶！”
妖族族运核心空间之中，独角妖皇看着西御陛下和大乾魔尊肆无忌惮地交手，气得哇哇大叫。
那可是两尊帝仙啊！
他们交手起来，就算只是一阵余波，也足以打得天崩地裂。
若是换作在别的地方，独角妖皇巴不得看到西御陛下和魔族魔尊争斗，甚至乐得见到他们互相之间生死相博，最好是打出狗脑子来，然后双双陨落。
如此，妖族头顶上没有了太上皇，死敌魔族也被割掉了一块儿肉。
可问题是，现在他们就在妖族的地盘上大打出手啊！
这九黎妖域里面的一草一木，甚至是一粒灰尘泥土，那都是独角妖皇的私人财物啊！
这样一来，也就无怪乎它生气成这副模样了！
因为西御陛下和大乾魔尊这才斗了一会儿，来来往往不过几招而已，就已然将这号称金刚不坏的大黑铁围山给打得有崩裂开的趋势……
“唉！”
白泽妖相长长叹息一声，脸上的笑意很是无奈，低声道：“当初中古时代，我妖族与霸主人族交恶，在天道那儿落了个不好的印象，所以现如今两尊帝仙在我妖族领土上交手，才会全无顾忌！”
帝仙的破坏力实在太大，若是在这一方天地的别处造成了严重的损失，必定会惹得天道不喜，降下祸端。
独独妖族恶了中古人族，也就间接得罪了天道，所以西御陛下和大乾魔尊才会选择在妖域之中动手做过一场。
呃，其实吧，这话也不能这样说。
虽然天道现在不待见妖族，但九黎妖域不管怎么说，也终归还是属于这一方天地的范畴。
所以应该这样说才对――在九黎妖域之上造成的破坏，折算成天道怒火的话，要比在其他地方造成同等程度的破坏来得轻不少……
日后反噬起来，自然也更好担待。
听了白泽妖相的话，独角妖皇愤恨地一拳擂在自己胸前，恨声道：“天不眷我！天不眷我！”
白泽摇了摇头，苦笑道：“若非妖祖死后，我族没有帝仙强者坐镇，勾陈和大乾又安敢如此放肆！”
独角妖皇闻言一噎，面色阴沉不定。
“陛下！”
犹豫了片刻之后，白泽还是试探般问独角妖皇道：“请恕老臣多嘴，陛下距离那一境界，究竟还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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