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咫尺天涯
永和十二年四月，长安城忽地刮起一阵旋风，飞沙走石，强劲的疾风将大树连根拔起，木身横亘在街道上，将屋瓦吹落地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旋风一连五日未曾断绝，惹得整个长安城内人心惶惶。皇宫内宫门紧闭，宫人们如惊弓之鸟。
“听说是有贼寇……”那小宦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突然出现的苻生拔剑捅穿了身体。
“谁再敢妄言，这就是下场。”苻生把剑拔出，剑身染上了鲜血，血液喷溅到他的龙袍之上。
早朝。
一大臣率先出列，启奏道，“陛下，近日长安城妖风难平，恐有贼寇闯入，还望陛下多为留心。”
“贼寇？”苻生突然暴起，拿起身旁侍卫的铁锤重重击打那大臣的头部，大臣立刻倒地，血流不止。“现在，还有谁觉得是有贼寇？”
苻生的舅舅，左光禄大夫强平看到苻生竟然在朝堂上暴起伤人，嘴唇颤抖，终是按捺不住，出列跪倒在地，“陛下，即使不是贼寇，这风恐怕也是上天降下的警示啊！您若再这么滥杀下去，只怕江山不稳啊！”
“住口！”苻生的眼睛泛起红丝，又是一锤狠狠凿到强平的头上，强平颅骨开裂，倒在地上微弱地喘息着。
“陛下饶过左光禄大夫吧，他毕竟是您的舅舅啊！”卫将军、广平王苻黄眉跪在苻生的身前，挡住他继续抡锤的动作。前将军、新兴王苻飞一把抱住苻生的大腿，阻止他前进的脚步。
“给朕让开！”苻生一脚踹开苻飞，却见邓羌终于也跪了出来。
邓羌心中知道苻生的真实想法，这次贼寇的谣传只怕是冲他而来——他执掌长安城守卫，若是有问题他便是第一个要被问责的。故而苻生坚持贼寇之说为假，可他本可以命人追查此事还以真相平复民心，也可以命邓羌严加防守以免落人口舌，可是他选择了最偏激的一种方法：将所有提出此事的人全部杀光。
士为知己者死，苻生对他有知遇之恩，一向维护于他，可是扪心自问，此等知遇之恩真的是他邓羌心里想要的吗？这是他理想中的“君臣相得”的佳话吗？
“陛下，此事说到底是臣守卫长安不力，还望陛下宽恕左光禄大夫。”
“邓羌！”苻生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消极退避之意，心下大为恼怒，他将锤子对准强平的颅骨狠狠砸了下去，强平彻底没了气息。
他看向底下跪着的三人，“你们如此忤逆朕，念在你们平时对敌作战，劳苦功高，着将苻黄眉贬任左冯翊，苻飞贬任右扶风。”他恨恨地咽下口气，“邓羌，权代（临时代理）咸阳太守，你给朕滚出长安城。”
邓羌平静地接受了这个安排，叩首谢恩，“臣，谢陛下不杀之恩。”
内宫寝殿。
下朝后，蓝兔照例给苻生端上一杯茶。苻生自从退朝后心情十分暴躁，连着斩杀了两个伺候的宫人，让蓝兔的内心里也不由得浮现出不祥之感。
“你来做什么？为你的好兄长苻坚来弑君吗？”苻生看到蓝兔，瞳孔一缩，一把将茶掀翻到蓝兔的裙摆上，揪起她的衣襟将她重重扔到地上。他随手拿起墙上挂着的鞭子，狠狠抽了下去。一下、两下、三下……看着蓝兔衣衫绽开，雪白的肌肤变得鲜血淋漓，苻生犹觉得不解气。
“陛下，泾阳公主请入宫侍太后疾，已经在殿外等候多时了。”一位宦官哆哆嗦嗦地来通传。
苻生一鞭子抽了过去，“还不快把泾阳公主请进来！”说着，也不管地上的蓝兔已经疼昏了过去，径直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强平死后，明德太后惊惧交加，一下子就病倒在榻，泾阳公主在府中也是以泪洗面，一定要进宫看望太后，并且再三向虹猫保证绝对不会报复于他。
虹猫对此情形到底心中有愧，那日的旋风是他和苻坚合谋做的，他以火舞旋风的招法制造异象，而苻坚则命人私下传播贼寇入城的谣言，他们的目标很明确——以办事不力的罪名把邓羌从现在的位置逼走。
只是没有想到苻生对邓羌竟如此信任，不惜屠尽满朝文武也要护下他，更没有想到的是邓羌最终对苻生的行为灰了心，为了护住强平不惜触怒苻生。
虹猫虽然心中不忍，还是说道，“可以，但我也要和你一同进宫。并且，”他加重了语气，“你如果暴露了我，我向你保证，无论如何我都会杀了你。我的本事，你见过的。”
这么多天见识过虹猫的武功后，苻青哪敢有别的想法，忙不迭地点头。虹猫这才解开她的哑穴，于是才有了今天这一幕。
苻生对苻青到底不错，他柔声安慰着受惊的妹妹，而虹猫站在殿下，只觉得心中痛到木然。在殿外等候时，他就已经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当鞭子抽到蓝兔身上时，他真想冲进去将苻生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可他不得不忍。
因为苻生现在还死不得。苻坚的势力尚未拧成一股绳，苻生死后，秦国群龙无首，只会立刻大乱。
可他恨。恨自己空有一身武功，护不住心爱之人。恨自己手握长虹剑，认定一生的剑侣却伤痕累累。
他和蓝兔距离不到五尺，却仿佛横亘一道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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