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姑姑赴死

　　颜宁儿出未央宫的时候，太子仍然立在外面，双眸冰寒，显然对于这样一个结果是极其不甘心的。整桩事情，颜宁儿云里雾里，了解得不甚清楚，又逢皇帝怒气正盛，本想替楼景初与李姑姑求几句情，只好作罢。

　　杖责五十，虽说不致命，却能把人打得半死不活了。

　　徐公公有心维护，不料太子不死心地跟去观刑，因此没法在其中做些手脚，楼景初这一次，着实吃了不少苦头。

　　杖刑完毕，徐公公命了心腹小公公护送他与颜宁儿直径回了王府，又好心遣了一位御医前去查看伤势，延医用药，折腾掉了不少功夫，眨眼已入傍晚时分，见楼景初安心睡下，颜宁儿有些倦怠，悄然掩门而出，去厨房寻些吃食裹腹。

　　云山阁的小厨房门口，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孩坐在地上，不厌其烦地往篮中剥着绿色的豆子，虎头虎脑，一张小脸胖乎乎的，白嫩软糯。一双剥豆子的小手在寒风中冻得通红，颜宁儿瞧见，心中略有不忍，走到他身边，蹲下问道：“你这么小，就被卖入府中做了杂役吗？”

　　小孩继续剥着豆子，也不正眼看颜宁儿，自顾絮絮叨叨，奶声奶气说道：“不是，是王爷没有治我偷窃的罪，反而将我留了下来，我也没什么好报答的，就在厨房中做些杂役。”

　　“哦，你原是那日潜入云山阁偷东西的小贼。”她笑着乱揉了会小孩的头发。

　　小孩瞪她一眼：“这儿是厨房，给王爷做饭的地方，你又是谁？是来偷些吃的吗？”

　　颜宁儿听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调侃道：“我像是来偷吃的吗？”不等小孩回答，她继续自问自答道：“也对，我确是来偷些吃食的，你可有些吃剩下的糕点的让我填填肚子？”

　　小孩儿从袖兜中掏出几块已被压得碎末的玫瑰花糕，递给了颜宁儿：“呐，我也只余这几块了，你可得省着些吃了。不过马上用晚膳了，莫不是你的主子太凶，不给你用膳吧。”

　　“你倒是心善。”颜宁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最终塞得鼓鼓当当，口齿不清地问道：“你会翻墙？”

　　“爹爹没死前，是街上卖杂技的，我学过一些翻墙啊，爬楼的。”他不以为意，和豆子对抗着。

　　“那你可愿帮姐姐一个忙？嗯......你帮了姐姐这个忙以后，姐姐把你调回前院的屋里去，不用日日在雪中剥些豆子了，你可愿意？”颜宁儿适才思考着如何能见李姑姑一面，既然小孩说能翻墙，人又生得矮小不起眼，大可让他翻入刑部打牢中，为她给李姑姑送封信。

　　“什么忙？要是那些坏事，我可不帮的。”小孩义正言辞，将豆子扔入篮中，双手插腰，一股神气的样子。

　　“放心，不是坏事，王爷遇到了些麻烦，我们去帮王爷。”颜宁儿索性直接拉起小孩，回了云山阁找了一套夜行衣给他，因穿着有些大，命了月棠剪裁了下，自己俯在一旁的书桌上写了一封带与李姑姑的信，主要是跟李姑姑说了些今日的事情，顺便问下李姑姑有何要告知的。

　　“小孩。”颜宁儿叫道，却被童声打断：“我不叫小孩儿，我有名字，我叫虎子。”

　　“倒是像只小老虎，神气活现的。”月棠笑了出来。

　　“好，虎子，过来，这张字条你收了好了，一会儿姐姐带你去刑部大牢，李姑姑，你该认识吧？”虎子点点头，颜宁儿满意地继续说道：“她此刻受了些冤屈，在牢中，你待会儿翻进去，将这封信交给李姑姑，然后务必记住她跟你说的话，出来以后一字不落的说与姐姐听，知道了吗？”

　　“知道了。若我被发现了，我不会将姐姐供出来的。”他机灵地将后半句补充完整。

　　“不，若是发现有人，溜不进去，你也莫要硬闯，先出来，你的性命也要紧，听懂了吗？姐姐不想你因为帮着姐姐做些危险的事情，丢了自己的命，这样姐姐良心不安。”他小小的年纪，竟学得这般忠心护主，颜宁儿深深感怀，可毕竟是个只有七八岁的小人，为此丢了性命，颜宁儿这辈子都会寝食难安。

　　许是严大人心有灵犀地故意遣散了些值守的衙役侍卫，虎子这趟进行得极为顺利。

　　不到半刻的功夫，他气喘吁吁地溜到了一旁的林荫丛中，将李姑姑的话复述给了颜宁儿以及陪着颜宁儿一起前来的月吟：“姐姐，姑姑的原话是：我以一死护得王爷周全，死得其所，望王爷切勿与陛下再生争执，葬送了自己的前程，安嬷嬷，周公公，万花楼的海蓉姑娘以及太子妃的人的死，我已一力承担了下来。太子要王府死，王府总得送给他一颗人头，今日，我便送上我的，但求王爷安稳，老身无愧去地下见娘娘了。”

　　说话间，颜宁儿已是通红了双眼，眼泪唰唰地往下留着，引得虎子也哭了起来，用小手替颜宁儿擦去眼泪，问道：“姐姐，别哭呀。姑姑待我可好，可是姑姑为何说她要死了？”

　　月吟也红着双眼，将一方帕子递给颜宁儿，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宽慰着虎子：“姑姑没有要死，姑姑只是要去一处仙界，开心地活着，那儿没有战火，没有烦恼，没有歹恶之人，每日啊，有吃不完的东西，穿不完的衣服，姑姑是去享福了。虎子啊，以后想姑姑了，朝天际磕个头，姑姑便会来看你了。”

　　“月吟，没有办法了吗？不行我们找人，王爷不是有些死侍吗？我们劫狱，我们劫法场。”颜宁儿哭得泣不成声，转头像月吟问道。

　　月吟摇了摇头：“月吟的命是姑姑和王爷给的，月吟太了解姑姑了，她虽平日不爱言语，可却一心为了王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昨日姑姑去了刑部，月吟便知晓姑姑是一心揽罪赴死了，无论案件真相如何，姑姑都铁了心要守住王爷。”

　　“真相？不会有真相了。”颜宁儿望向远处留些夕阳余光的天际，绝望地感叹：“夕阳西下了。”

　　“王妃，月吟粉身碎骨，也定要查清事情原委，还姑姑一个清白，她可以为王府死，可不能背负杀人的罪名死。”月吟咬着下唇，握着拳头，坚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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