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伤疤

他快步走回谢方靖身边，从上到下细细扫过，眼底难掩焦急道：“可有哪里受伤了？”

        二人方才打斗时，那个刺客手里挥舞匕首，看上去极为锋利，而谢方靖只是赤手空拳对付，况且若不是自己下床点灯剪烛芯，对方本应该对他出手。

        谢方靖还未开口，隔壁间便发出愈来愈大的动静声，小竹拎着佩刀就冲了出来，叫道：“主子！发生了什……呃，陛下怎么在这？”

        他目瞪口呆地刹住脚，呆愣地与对面二人面面相觑。

        小竹迷茫地瞅了瞅自家主子，又认真瞧瞧谢方靖，似乎是确认了这就是皇上本人，突然想起来还未行礼，又猛地跪下喊了声拜见陛下。

        沈胤轻吸口气，正要开口，余光处瞥见里间有一个身影也趔趄地跑出来，绘秋惊慌失措的神色在转到谢方靖身上时一呆，脚下一绊直接头晕目眩地顺溜滑跪在小竹旁边，半晌才战战兢兢道：“拜见……拜见陛下。”

        与此同时屋外的门闩咔擦扭动，带着满身水汽的楼禹行提着一具软塌塌的身体迈进一大步，他抬眼看着屋内人一个安稳地靠着床榻，一个直直站着，两个恭敬地跪着，也是一愣，不过他对谢方靖的出现却没有很意外，仿佛早已知晓。

        沈胤无奈扶额，顿觉现在的场面实在是乱七八糟，兵荒马乱。

        他赶紧先让小竹和绘秋退下，然后迅速关上房门，再去重新点上了两盏灯。

        幽暗昏黄的烛光映出地上那人青紫发肿的脸，腰腹处深可见骨地插着一根粗大羽箭，伤口的血液被雨水冲刷了不少，现在只余淡淡的血腥味。

        沈胤微微蹙眉，用袖子虚掩口鼻。

        “我赶到前已经服毒自尽了。”楼禹行不爽地啧了一声道。

        “倒算机灵。”谢方靖嘲讽道，对刺客的尸体只施舍了一个漠然的眼神，死人身上是找不出多少线索的，他沉吟片刻，随意挥了挥手，毫无负担地将任务压在属下肩膀上，“交给你去查了，我这……咳，我这边还有事情。”他瞟了眼沈胤，满脸正色地轻咳几声。

        楼禹行静静盯着无良上峰，登时无语凝噎，心里暗暗啐了一口，别以为他不清楚从京城溜到这里是想干什么，只顾着幽会勾搭情郎，就知道使唤他和王亭之。

        他向沈胤抛去一个自求多福的同情眼神，扛麻袋似的把那刺客尸首扛走了。

        见碍眼的人一走，谢方靖当即悄悄运了运气，脸色迅速被逼得惨白如纸，上半身摇晃了几下，眼看着就要往后倒去。

        沈胤立刻上前伸手扶住他的肩，只见对方薄唇也毫无血色，嘴角抿成坚忍的一条线，额上浮起细密冷汗。

        “是不是有伤？”沈胤的声音透着丝丝不自觉的紧张，他的指尖犹豫地停在领口处，谢方靖的墨色衣物看不出是否有血渗出。

        “胸前好像……”谢方靖见他焦急，主动虚弱地哼唧了几声，颤抖着手抬起想要解开外衫，又在半途中无力地垂下，“现下气血不稳，麻烦温礼给我看看。”

        沈胤虽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劲，但见他这副没有了平日里的强势英武而是可怜兮兮的模样，便依言弯下腰帮他细细解开腰带，剥下外层衣物再打开贴身的里衣，裸露出块块分明的小腹肌肉，充满力量感的流畅线条隐没在裤腰下，微湿的麦色肌肤在莹白指尖下小幅度战栗绷紧。

        “这里……疼吗？”

        沈胤只顾着专心埋头自下而上一寸寸检查，秀窄修长的手直接贴覆在对方的腰上。

        谢方靖听到小心询问的清冷声线，忍不住闷哼一声，眼眸深沉地凝视着毫无所觉四处点火的某人，他是装出来的受伤，但此刻倒觉得腿间有些紧胀得发疼。

        他强行压抑下窜起的情欲，交叠起双腿，手指缠上一缕沈胤耳后垂落下的青丝，沙哑道：“是心口疼。”

        沈胤便垂眸脱下谢方靖肩头的衣物，视线触到锁骨下方长而狰狞的伤疤时一顿，而他的肩膀和手臂上亦有数道大大小小的陈旧疤痕，像是各种不同的兵器所留下的，有箭伤，有刀伤，有深有浅，看上去极为惨烈，难以想象当时是怎样鲜血淋漓的场面。

        世人只盛传当今陛下是少年将军，是战神再世，战功赫赫，智勇无双，更有甚者妄议皇帝登位徒有一张俊美的脸皮，他们却不知小将军身披盔甲一路披荆斩棘走来，背负了多少的血与痛。

        谢方靖注意到他发现了自己的那些旧疤，不在意地笑道：“都是些很久之前受的小伤，不必……”

        “我知道，很疼。”

        沈胤轻声道，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用圆润指腹碰了碰胸上的那道长疤痕。

        谢方靖的呼吸猛地一滞，忍了又忍，还是猛然抬手抓住沈胤的手腕，咬牙道：“温礼，你这样可是在犯规。”他的眼底幽幽泛蓝，几乎是下一秒便要控制不住择人而噬了。

        沈胤回过神，顿觉羞窘，他敢发誓他方才只是好奇上手摸了摸，绝没有任何揩油的想法。他红着耳根匆匆抽回手，见谢方靖脸上血色已经恢复如常，心念一动便知晓对方哪里有受什么伤，这人定是演戏又在逗弄自己，又气又好笑地冷哼道：“陛下实在幼稚。”

        谢方靖见自己被戳穿了，直接颇为不要脸地坦然承认道：“我向来如此。”他含着笑意看向沈胤，认真补充了一句：“若是温礼亲一下，便不疼了。”

        沈胤左看右看，假装没听见，随后见他还是袒胸露腹随意靠在床头，且毫无打算穿回去的样子，面无表情地抿起嘴道：“你穿件衣服吧。”

        说罢他便甩袖匆匆走开，拐到了里间的茶桌间，深吸了口气，倒了一杯凉茶水，灌了几大口后才让自己在方才就开始不停乱撞的心跳停歇下来。

        因着喝得太急，有水流顺着下颌线和喉结流下，染湿了衣领和发丝，带来刺人的湿润冰冷意。

        他怔怔地摆好茶具，撑着桌边沉默了许久，心想，自己近来好似确是有些许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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