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练字

“王爷，王爷，我今日尝试了一道新菜，小竹说进步了许多呢！”婢女难掩兴奋地撩开后花园的门帘，人未到，语先至。

        坐在桂花树下的华服少年抬头，嘴角轻轻抽了抽，反问道：“小竹当真如此说？”

        阿翠眼眸微瞪，道：“自然，这次的味道一定好极了。”

        沈胤咽下拒绝的话，迟疑地合上书，接过阿翠捧着的小盅，打开看到几颗梅子在色泽诱人的汁水里碰撞，卖相倒是极好。

        他仰头饮下，立即感受到刺激的酸意在舌尖爆炸开，下一刻差点喷了出来，因着涵养硬生生喝下去，捂住嘴面容扭曲地急急把小盅递还给阿翠。

        阿翠反应回来，忙跑去厨房给沈胤送了份甜汤，愠怒道：“小竹好生可恶！”

        她挽了袖子便要去算账，边走边碎碎念道：“等下年俸禄送到，就把以前的厨娘请回来…”

        沈胤坐在殿里的小桌前，垂眸轻轻搅动阿翠送来的冰糖梅子，多年过去桓王府还是请不起厨娘，而小婢女的厨艺已经炉火纯青了。

        算算时辰，二人大约快出都城了。

        窗外有一个黑影晃来晃去，不多时一个熟悉的人熟门熟路大步走进来，谢方靖身着低调的常服，腰配金饰玉坠，墨发高束，面容还藏着几分冷厉，只是到了沈胤面前，便如冰雪消融了。

        “这是什么菜品？以前竟未见过。”谢方靖挥开衣摆坐下。

        “冰糖梅子，是阿翠的拿手好菜。”沈胤低头轻轻一笑，悄悄抬手摁了摁鼻尖。

        “倒是手巧。”

        一只手忽然捏住他的下巴，动作轻柔却强势地让他抬起头。

        谢方靖的发丝从脑后披散，有几缕垂落在沈胤微红的眼尾，羽毛似的颤栗轻痒。

        沈胤感受到脸上逡巡的目光，拍开他的手，侧头抿嘴道：“陛下请自重，难道不懂礼数吗？”

        这位新皇怎得总喜好凑如此近说话？沈胤微感烦躁，不过对方身上的香囊味道倒是好闻，是他喜爱的清爽桂木香气。

        谢方靖将手背在身后，暗暗摩挲指尖，好整以暇道：“我正是过来请教沈大人如何为克己复礼。”

        沈胤脸色微黑，抬手晃了晃锁链，提醒道：“陛下也勿忘了昨日应允的。”

        谢方靖当即爽快拿出钥匙打开手铐，而后顺势半跪下，指尖伸向细白脚腕上的枷锁。

        沈胤正在简单活动手腕，等反应回来这人已经直接将他的踝部放于膝上，动作利落地解了锁。

        他迅速缩回腿，看着谢方靖有些无辜纯真的眼神欲言又止，眉眼微跳，甩袖起身道：“拿纸笔过来。”

        上好的宣纸笔墨摆满了作为小书房的中殿内的檀木桌，沈胤外披了一件白色外衫，衬得身形越发朗逸，他手捧了本厚厚的论语，往桌面一放，清冷道：“要学克己复礼，便先将此篇抄写百遍吧。”

        谢方靖暗暗后悔方才夸出的海口，面不改色地挑出狼毫，蘸了蘸墨，往砚台边一舔笔尖，下笔时稍顿，故意重了力道写得粗细不辨。

        沈胤低头看见比之书院学生还不及的大字，叹息一声，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瞟了谢方靖一眼，委婉道：“陛下的聪慧是尽使在兵法上了吗？”

        谢方靖垂眸，看不清神色，低声道：“我十二岁才识字。”

        而事实是，他写得一手好字。当年谢方靖偷偷藏了沈胤的许多手稿，每天对照着写到深夜，练了几个月后他的字迹与沈胤的如出一辙。

        沈胤抿了抿嘴，踱步走到他身侧，重新拿了一只软毫和宣纸，凝神边落笔，边淡淡道：“我的字师承许祭酒，陛下直接仿写，学个三分精髓便可。”

        谢方靖则转到他身后，宽肩几乎遮住了沈胤整个身形，他放下手上的笔，手掌直接盖在对方握笔的手上。

        “我光看着还是不会，直接一道练吧。”他懒懒道。

        沈胤一惊，腰胯敏感地动了动，后背就碰到了谢方靖温热的胸膛，他下意识往侧边逃离，又被另一只手环住窄腰。

        他耳根忍不住窜上困窘的粉红，手指亦被紧紧包住。

        沈胤缓缓提了口气，强自镇静地继续写下这篇。

        谢方靖看上去骨节分明修长好看的手，掌心却都是粗糙老茧和凹凸伤疤，贴在他手背上的触感格外明显。

        他思绪繁杂，便匆匆完成了克己复礼这篇目，正欲松手，便听谢方靖在他耳边吐气道：“……再写三个字，写谢方靖。”

        沈胤落笔，随口道：“是“夫王者之心，方而不最”的方？”

        谢方靖沉默半晌，退了半步，目光炯炯地盯着沈胤：“你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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