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筹码
“许如清，你清高个什么劲儿呀！”
瞿森发来微信，让许如清下班后到他所住的酒店来一趟，结果一开门，她就迎来了跛哥的一顿骂。
“之前我还夸你聪明呢，现在看来你简直就是不识好歹！”
瞿森给许如清使了个眼色，然后把跛哥拉回去喝茶消气。
“有劳跛哥还亲自打个飞的来骂我，”许如清随即跟了上去，把自己来时买的夜宵全都摆到桌上：“这些都是给您买的小菜，您尝尝。”
下午瞿森给许如清发的微信，语气同往日不太一样，她就觉得是有人借瞿森的名义给她发的。
能且敢做出这种事来的，也就只有跛哥了。
“这不挺明白一人吗？我就弄不明白了，这么大好一机会就搁你眼前摆着，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呢！有多少人想要吃这块大饼啊，你知道吗！那可是陈伟峰的女主角啊！他一贯可都是只和出了名拿了奖的演员合作的，这次能破天荒地看上你这个新人，真可以说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结果你这丫头倒好，居然还给人拒了！你说她是不是疯了！”跛哥转头问瞿森，希望能得到他的认同，然后帮他一起来劝许如清。
可瞿森怕惹许如清不高兴，便装模作样地忙着整理行李，没有去接跛哥的话匣子。
“你你你，你俩真是气死我了！”跛哥气得掏出了自己的烟盒，可刚想要点上一根，就被瞿森给抽走了，说这家酒店明令禁止房客在房内吸烟。
“不是，哪写的规定啊，我在房里抽，怎么就不行了？从前在酒店里抽，怎么就没见你叽叽歪歪的。”
“你要是不嫌麻烦，到时候酒店找上门来，你自己写个声明，那我是不在怕的。”
“行行行，我不抽，不抽，行了吧。”跛哥重新把烟盒放回了口袋。
许如清的电话响了，向跛哥示意之后，她便走到一边去接电话，听着像是工作上的事。
等她接完电话回来，跛哥便问她：“都下班了，还要处理工作上的事？”
“没办法，客户的广告就要卡着这个时间点上线，那出问题了，总得给人家想办法解决。”
“为什么这么迁就客户？”
“那样他们才会愿意多花钱来投广告呀。”
“所以你是为了挣钱，才留在现在这个岗位，才会愿意在下班之后还要处理工作上的事儿的？”
“对。”
“那你现在一年能挣多少？”
跛哥这一问把许如清给问住了。
见许如清不说话了，跛哥便继续“进攻”道：“你知道做陈伟峰的女主角，进入娱乐圈，片酬会是你现在年薪的多少倍吗？”
“可，那也就没有什么下班之说了吧。”许如清慢慢悠悠地道出这一句，把一旁的瞿森给听笑了。
一时之间，跛哥竟也找不出什么来反驳许如清的话，他以为自己是在话里给许如清埋了个坑，可到头来，却是自己被那丫头给坑了。
“不是，你先把钱挣了，不行啊！我就不明白了！”跛哥气得直拍大腿，随后更是站了起来，慷慨激昂地说道：“许如清，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紫薇星吗！哦，人家就非巴巴着你不可？还要等着人家上你这儿来三顾茅庐？机会是要自己把握住的，现在有很多选择的人，是陈伟峰，不是你，许如清。这个圈子里有的是比你漂亮，演技又好的人，你也顶多就是运气比较好罢了。如清，你也别怪我把话说得这么重，这人家都已经来问两回了，可以说对你是十分看重了，真的，你别给脸不要脸。”
跛哥的话，话糙理不糙。
许如清并非真的是不知好歹，她很清楚自己能有这么一个机会，幸运多过于实力。
她也从来没有把这份幸运当作是自己的筹码，她不敢。她的人生履历里，大多数时候都是和“幸运”二字不相干的。
原来当“幸运”真的降临时，是会害怕的，害怕自己到底能不能接得住这份幸运。
当陈伟峰对许如清说希望她能来出演时，表面平静的她，内心实则早已翻卷起惊涛骇浪。她的双手攥紧着双肩包的肩带，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窃喜，脑子里却已经放起了烟花。
是，许如清不能否认，眼前的这个机会对她有着致命的诱惑。当六岁的她从衣橱里偷偷拿出一条床单披在自己身上时，她就曾梦想过有天可以成为电视里的侠女，披荆斩棘，仗行天下，留下自己的故事。可是在当时的价值观里，文艺界并不是一个三好学生最优的去向，所以许如清也只能把这个不切实际的梦想锁在自己的日记本里，慢慢地将它淡忘掉，踏踏实实地走求学的道路。后来的后来，她如父母所愿，进了一家著名企业，拿到了一份稳定的薪水，也彻底将这个梦想给丢掉了。
许如清没再想过，有天她还可以离自己的梦想这么近。
可是烟花是会转瞬即逝的，如昙花一现。
她已经二十六岁了，不再是可以毫无顾忌放手一搏的年纪了。但凡自己是刚刚大学毕业的大学生，许如清都敢放弃掉眼前的一切，去闯一闯。
很可惜，她不是了。
二十六岁，在娱乐圈里，可以算是一位超高龄新人了。虽然在这个圈子里，的确存在像瞿森这样大器晚成的实例，但他们此前也都是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了多年的人，所谓的“突然爆红”，其实都是厚积而薄发。没有人可以在既没有系统知识培训，也没有实践经验积累的情况下，就做到脱颖而出。除非，是这个行业的天才。但许如清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不是“千里马”，因为天才的光芒是挡不住的。
“我现在二十六了，等电影顺利拍完上映，我就二十七了。而电影上映之后，无非两种结果，要么票房大卖，要么惨淡收场。假设是大卖这种好结果，也会有口碑的好坏。我再假设电影上映之后，口碑极佳，那么于我本人而言，依然会存在很多种声音，或许是我的演技被诟病，或许是我被嘲讽为资源咖，再好一些的，或许是我能在导演的指导下，表演得不功不过。可是，这一层层下来，我能在娱乐圈一举成名并得人心的概率还能有多大？是，陈伟峰是一位著名大导演不假，可在这个圈子里，出演了大导女主或主要女配的女演员，最后仍然没冒出头来的，也不是没有，不是吗？况且就陈伟峰那剪刀手的作风，最后我到底能不能出现在影片里，恐怕还是个未知数。他现在觉得我合适，也许之后又觉得我演技不行，想把我换掉。”
“清子，你这未免也太悲观主义了。”瞿森插嘴反驳道。
“不是我悲观，而是你存在幸存者偏差。又或许其实你心里是很清楚的，但又想让我赌一把，因为你之前赌赢了。但是，瞿森，你赌得起的，我赌不起。”
一个奔三的未婚未育女子，在普通的职场环境中，已经是很尴尬的存在了，如果再加上一段并不理智的gap期，就更不会是各大公司招聘的最优选择了。而哪怕许如清真的能将幸运贯彻到底，做成了那颗“紫薇星”，就以现在内娱女演员的生存环境，她又还能有几年的戏可以演呢？
跛哥默默地拿起茶具，没有说话。这个圈子里女艺人的生存现状，他是最清楚不过的。就连前些年女艺人专属的美妆品牌商务资源，现在也都在向男艺人倾斜了。五十多岁的男演员还可以演男主，在剧里谈恋爱，而四十出头的女演员却只能去演一些母亲的配角角色了。
“我并非自视甚高，也可以坦然地告诉你们我确实很羡慕娱乐圈的高薪。在导演发出邀约的那一刻，我的内心其实在欢呼雀跃。根本不需要人家三顾茅庐什么的，我就很心动了。但是，现在这个年纪的我，不得不为自己想好一条退路。而在那条退路没有清晰之前，我真的不敢贸然行动。毕竟，虽然我现在挣的没有你们多，但至少这份工作够我生活，也够稳定与体面。”
而片酬再高，她又能拿几回呢？怕是最后连原本碗里的饭，都没了。她必须要为自己未来的生活留一点筹码。
跛哥的心中仍是不甘：“但是，这真的是一个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机会。昨天那边还在问我，是不是能顺道把你的合约一起签下来。如清，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这几件事情，可以并行呢？你不需要放弃你现在的工作，反正你又不是坐班制，完全可以……”
“那我也是要随时随地打开电脑工作的呀，这种行为，剧组那边肯定是没法接受的吧？更何况我现在还在学着写剧本，一心三用，其中两件还都是新的挑战，跛哥，我真的没有信心可以同时都兼顾得很好。我怕自己太贪心，到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瞿森拍了拍跛哥的肩膀，两人对视一眼，终还是结束了这个话题。
当天晚上，跛哥就带着瞿森返回了北城。
“我就这么给不了你安全感吗？”临行前，瞿森给许如清留下了这么一句。
瞿森知道，许如清拒绝陈伟峰的原因，除了出于对未来职业生涯规划的考量以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会失去素人的“金钟罩”。如若许如清不能一举成名，那么她就将成为两人恋情里的“众矢之的”。
她在怕，没有安全感，就意味她对他并没有足够的信任。
飞机上的瞿森，心情有些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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