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局
味同嚼蜡，从来没有哪顿饭，许如清吃得这般无味与心急，恨不能马上离席。
觥筹交错间，时不时传来阵阵笑声，却唯独没有属于许如清她们的热闹。
这场部门变革完成后的代理商大会，其本质是新领导班子的亮相会，注定没有他们这群失败者的快乐，也许现在还能在这里坐着吃饭，已经是对他们莫大的恩赐了。
几乎所有受邀前来的代理商合作伙伴们都在席间巴结着新上任的领导班子，剩下的几个是因为内环太堵，无奈之下只好在外环稍作停留的。
镁光灯聚焦在新领导班子所在的那几桌，连服务员们也懒得理会他们这些坐在边边角角的。
albert招呼了几次服务员来倒水，都无人回应。
“今天之后，我想我再也不会分不清‘门庭若市’和‘门可罗雀’这两个词了。”albert摇晃了下自己的红酒杯，一饮而尽。
stella这边的“门庭若市”和scarlet这里的“门可罗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说这些人的嘴脸啊，还真是有意思。昔日咱们红火的时候，一个个地都围着我们转，现在啊，可谓是人走茶凉。”rebea努力地从茶壶中再甩出几滴水来，末了嘴角扯出一个无奈又鄙夷的笑容来。
“哪有什么永恒的朋友啊，只有永恒的利益。”许如清望了眼远处的谈笑风生，随后又淡然地玩起了手机。这样的场面，她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上周，她就在酒局上见识过恒顺的“变脸”了。
“其实去年的时候，我们就想和您这边合作了，但是当时被下了死命令，我们也实属无奈……”恒顺的负责人在给stella敬酒的时候，说了这样一番话。
去年一年，scarlet和stella的竞争到了白热化的地步。当时stella试图从scarlet布局多年的代理商中去挖些墙角来做自己的新业务。这件事情被scarlet知晓后，她随即就在代理商的季度考核项中添加了业务忠诚度这一项，并扬言要取消对不忠诚代理商的所有扶持。由于scarlet的这项举措，很多代理商便打消了和stella那边合作的念头。
许如清犹记得，那天她正好回了总部办公，刚好撞见了这些代理商急急忙忙向scarlet打电话表忠心的场面。
“她哪懂什么业务啊，我们肯定是要坚决跟着您这边走的！”代理商们说的每一句都掷地有声，然而一年之后，当初的那句“坚定”已经变成了“无奈之举”。
这一回，在stella的一句“好事多磨”里，双方又一次达成了皆大欢喜的场面。
许如清不由得在心中暗想，不知道下一次，又该是由谁来促成这样皆大欢喜的局面呢？
听许如清说完恒顺的这场变脸饭局，大家伙儿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rebea戏谑地说道像这样子没心没肺的，倒也挺好。albert招呼大家再吃点东西，兴许未来连这样苦中作乐的机会也不多了。
“该薅的羊毛咱就薅！来都来了，不是？让他们尽管敬他们的酒去，我们吃我们的！”餐桌上的圆盘被albert重新转动了起来，之前大家的兴致都不高，桌上的菜都还没动几口。
于是乎宴会厅里的热闹便分成了两波。
只可惜，另一波的热闹久久未能平息，而属于他们的那波热闹却很快结束了。
“一会儿咱几个一起去给那几位领导敬酒吧，”老大哥albert一边吃着菜，一边语重心长地提议道：“就算再操蛋，这该敬的酒啊，还是得敬。”
片刻沉默后，大家都默契地开始找酒，然后把自己的酒杯填充至一个合适的高度。
许如清在这样的场合里是不喝酒的，她一直都恪守着那条职场准则，要么千杯不醉，要么滴酒不沾，而她坚定地选择后者。但社畜终究也有逃不过的场面，见大家都做好了要去敬酒的准备，许如清便也只好往自己的酒杯中又添了些果汁。
在走向主桌的途中，许如清看到恒顺的负责人正和scarlet打着招呼，看他扬起酒杯的手势，应该是来给scarlet敬酒的。
算他还有点良心，许如清心想。
结果下一秒，恒顺的人发现stella也在那桌附近走动，便即刻侧过身，陪着笑脸先给stella敬酒去了。
这动作转换之快，堪称是迅雷不及掩耳。
而scarlet已经举起的酒杯就这样悬在了空中，尴尬得不知该如何收手。
“叮，”许如清将自己的酒杯碰上了scarlet的杯子：“谢谢scarlet姐在这些年里对我们的关照。”虽然许如清与scarlet之间的关系算不上太亲密，scarlet也谈不上给过她什么关照，但她就是见不得“自己人”被欺负。
scarlet显然也被许如清主动前来敬酒的举动给惊到了，她拍了拍许如清的肩膀，微笑着说了声：“以后要好好加油啊。”
这还是许如清第一次听到scarlet用如此温柔的语调对她说这样宽慰的话。
想来，scarlet才是这个宴会厅里最五味杂陈的人。昔日，她在这样的会议里是会被隆重介绍的重要嘉宾，在她微微点头示意后，可以享受到全场众星捧月的掌声，然而今时今日，她只是主持人口中“等出席嘉宾”中的一个。
一个“等”字，就把她过去十六年在ease的畚斗岁月给带过了。只是这样想想，许如清就替scarlet感到心酸。
然而今晚scarlet的脸上却也没有显现出太多的异样，这个短暂的插曲过后，她很快便恢复了气定神闲的模样。恒顺的人又回过头来给scarlet和许如清两人敬酒，scarlet回应以爽朗的笑声，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又和恒顺的人攀谈起来。
老话常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可是如今许如清却觉得，这句话里多少带了些旁观者的傲慢与自以为是。
局里的人，未必会看的不清，相反，他们还可能是最清醒的人。
就像scarlet一样，她非常清醒地知道，在这个局里，大家都把她的位置放在哪儿并且都在怀揣着怎样的小心思，所以，她也懒得去计较太多。有的时候，清醒就是最好的金钟罩。她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在经历过将近二十年的职场磨炼后，她自能够妥帖又不失风度地处理好一切。她礼貌地回应着众人的“末位”敬酒，然后倒了满满一杯酒去给新任大boss敬酒，更是放下姿态，主动给老对手stella敬了一杯酒，说今年会好好和stella协同作战，争取早日完成部门kpi。
许如清看着scarlet的这些表现，不由得心生佩服，也为自己先前对scarlet的“小看”而感到愧疚。
酒席终散场，许如清也终于舒了一口气。
scarlet在原先的部门群里发起了一个邀请，说大家如果不着急回家的话，就再去常去的那家烧烤店里聚聚吧。
部门说变就变了，上回也没来得及请大家吃顿散伙饭。
众人纷纷在群里响应。
许如清想反正瞿森也不在北城，自己回去也是一个人，便也就响应了scarlet的邀约。
通常ease员工的内部聚会，总是以讨论业务起头，再以谈论明星八卦达到高潮，最后聊回私人生活以收尾。
果不其然，大伙儿好不容易有机会聚在一起，一上来便是对最近业务新流程的好一顿吐槽。
“乱七八糟的，光一个转户的流程，到现在都还没确认下来！”
“开户也是，搞出来什么封闭行业，我们的那个烂系统又不准确，还得一个个去申请，合着我们一天天的，净浪费在这些破事儿上了！”
“产品现在对我们的需求也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天天就知道处理直客那边大客户的问题，根本看不上我们这里的小客户。可那些大客户，不也是在我们这里做大以后，被硬拿过去的吗？”
“就是，说什么我们没有服务大客户的能力，还不是因为客户做大了，就不是我们的了，还好意思说这个！”
……
眼见着众怨难平，scarlet马上换了个话题来调节气氛。
“流程上的问题，大家放心，很快就能明确下来了。昨儿我们还开了个会，都定的差不多了，今天技术那边已经在调整后台了，估摸着明天就能用了。大家要是有什么特别紧急的情况，就先走邮件特批，就像老高那个，是吧？”
“哎哟，姐，您可别提那茬了，一想起来这事儿，我的心脏就突突跳。怎么就能这么巧呢，客户刚刚官宣完这对夫妻成为自家的代言人，结果没过几小时，男方就被曝出轨了，再那么咯噔一下，人俩就官宣离婚了。那一天搞的我呀，又是停广告，又是换素材的，没个消停，到现在还心疼呢。”
“这不挺好的嘛，管他广告停不停的，钱没退就行，你心疼个啥。”
“我，我这不替我客户心疼嘛，那真金白银花的不是。”老高讲着讲着，自己也笑了。
“切——”面对老高“惺惺作态”式的“心疼”，众人发出一阵揶揄的笑声。
“要我说啊，这娱乐圈还真是每天都在告诉大家千万不要相信爱情，瞧这一对对的，荧幕上那么恩爱，结果背地里，早各过各的了。”
“还有你们这几个女孩啊，天天喊着什么要嫁给娱乐圈的哪个哥哥弟弟的，我可告诉你们，这些小鲜肉啊，90以上都是漂亮女友不间断的风流公子，你们可长点心吧。上回我有一客户，找了个流量小生来带货，结果拍物料的那天耍大牌迟到不说，那脖子上的小草莓啊，是怎么遮都遮不完。”
“天呐，现在的小明星都这么野的吗？”
“可不是嘛，还有现在的剧组夫妻啊，真不要太常见。一关系特好的客户跟我说，之前他去跟进一个电视剧的赞助植入项目，好巧不巧他订的酒店房间就在男主的隔壁。一开始他还不知道，直到那天晚上他被隔壁一夜浓情的声音吵得都没睡着，第二天他便想着怎么着也要让隔壁收敛点，就想去上门理论一番。结果一敲门，发现是男主的房间，里面还传来那剧女主和助理打电话的声音，他就怂得只问了声好，说自己是住在隔壁的品牌方工作人员，就赶紧跑开了。关键那男主彼时还是个有妇之夫，何墨行，你们都知道吧？之前他和宋溪乔从恋爱到结婚，也算是娱乐圈的一段佳话了。结果，就这？”
场间又响起了一阵笑声，这样的明星八卦，总是同事聚会上很好的气氛调节剂。比起同事间的八卦，这样的八卦说起来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反正故事的主人公是不太可能和场子里的人有关联的。
“说娱乐圈是一个渣男收集器，可真是一点都不为过。所以啊，你们几个小妹妹还是趁早醒醒吧，别老做梦自己是可以让浪子回头的那个人。就你们追的那几个啊，离回头的年纪还远得很呢！”
“我就追星怎么了，追星使我快乐，谁要是让我不痛快了，我就立马换人，这不比寻常谈恋爱来得爽啊，”fiona不服气地辩论起来：“就你们几个换女伴的速度啊，我看也不比娱乐圈的靠谱多少。”
也不知怎么的，scarlet突然把话题扯到了许如清身上。
“如清啊，你明天有约会吗？”
“啊？没有啊，”突然被点名，原本光顾着看戏的许如清一下子被问懵了，看大家都笑了，她更是不明所以，弱弱地问道：“怎么了？”
“明天520啊，你个傻子。”sophie笑着回道。
啊，明天就是520了，日子过得可真快啊，许如清感叹道。
“我们如清的这个脑回路啊，不愧是没谈过恋爱的脑回路，“albert一边调侃着，一边朝许如清竖起一个大拇指：“话说明天520，兄弟们，你们都准备了什么礼物啊？”
“没想好呢。”
“我就不用操心这个了，我女朋友早就把表给我了，让我从里头挑着买。”
“你把那表也给我看看。”
“……”
一说到520的礼物大作战，在场的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都嗨得停不下来了。而在大家眼里“母胎solo”的许如清，此时只能轻悄悄地在场外观战。
微信消息的提示音响起，许如清打开手机去看，正好看到了下拉菜单里来自微博的提示。
“两千万流量小生520前夕密会女友，此前还多次暗秀恩爱……”
许如清一眼就认出，爆料文里放的剪影图，是瞿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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