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检讨
头顶的电子钟显示18:00。
班里渐渐安静下来了，但仍有一些窃窃私语。当所有学生全部回到自己座位上后，几个空着的座位就显得异常明显了。
几个住宿的，以及……那两个打篮球的。
饭卡和晚饭放在了后桌桌上，人却不知踪影，夏涵自己都没发现，他开始频频抬头看时间。
18:15，铃声响起，晚自习开始，吴浩伟恹恹的踩着铃声踏进教室，窝到自己座位上后开始自闭，而那位被帮忙带饭的，也跟着后脚进来了。
走到他跟前时，夏涵从作业中抬眼，看到许绎面无表情的走来，两人对上目光后他微微一笑，脖颈处的一小块衣料被水洇湿贴在皮肤上面。
后面传来拉开凳子和塑料袋的窸窣声，然后是易拉罐拉开碳酸饮料特有的声音。接着，德育处沈主任的身影出现在六班门口。
夏涵感觉周围的空气仿佛有了实质般凝固了，身旁平日里一副没骨头样的同学们这时也努力挺直了腰板，奋笔疾书，一个个头低的快贴到桌上了，恨不得沈主任别注意到班里有他这么一号人存在。
沈主任的目光最终停留在教室角落那里，盯着许绎手中的饮料，眉头皱的更深了。
“你们俩，出来下。”沈主任丢下这句话后，兀自背着手走出教室。
“操。”身后传来声轻骂，夏涵余光瞟见隔了几个过道的吴浩伟站起来走了出去，后许绎放下饮料也跟了出去。
金属与课桌碰撞，发出来的响声使周围同学虎躯一震，看这架势不像被训话的，像出门打架的。
教室门和上的那一瞬，周遭的空气才活了过来六班的同学们纷纷深长脖子看热闹，窗边的同学还悄咪咪的将窗户打开一条缝儿，试图听到些什么。
随着时间的推移，教室外久久没能传来声响，教室内个个好奇心爆棚，低声与周边的同学讨论着。
终于有一位窗边的勇士将头探出去，然后带回了第一手情报——
“操，文岗来了。”
教室内重复安静，夏涵轻呼一口气，重新集中注意力于数学题上。
两人一去就是一节晚自习，准确来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吴浩伟已经回来了，拎着六中德育处独家检讨纸一张。
许绎——拿回了一沓。
“许绎，”没等许绎压着火气坐下，旁边的一个女生又轻声递过来一张扣分单，“刚刚文岗送进来的，晚自习吃东西扣一分，按照班规，1000字检讨。”
许绎：“……知道了。”
·
【墙墙】
【今天晚自习看到许绎和另一个长得挺好看的男生，被沈主任叫出去了】
【想问问怎么回事】
学校表白墙一直是个神奇的地方。
一个□□号，届届相传。
原先是为了大家匿名表白某某某，随着几届学生过去，表白墙的业务愈加繁忙了。
寻人寻物、了解学校最新资讯、贩卖二手物品都是最常见的。还有在上面长期连载恋爱小日记、扩列找同好、了解各科老师批作业习惯的，表白反而成了其众多业务中的一项。
可匿名，可实名，影响不好的发言还会直接被表白墙本人退回。不归学校也不归学生会管，可谓是枯燥的高中学习生活中的一方乐土。
晚上10点，随着表白墙空间刷新，评论点赞噌噌往上涨，除了蹲着吃瓜的，倒真有人知道这件事起因。
【本人有幸目睹了全程】
【事情是这样的，许绎和几个高二的在打篮球，旁边是一群高三的。打着打着吧，一个篮球从旁边飞过来砸到了许绎】
【本来挺正常一事，后来那个手误的高三，大黑个，特别拽的走过来，拍了拍许绎被砸到的肩，目测手劲特别大，然后两个人说了几句话】
【之后吧，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个人就这么打起来了】
【对不起，是我不严谨了，没有打起来，只是攥着对方领子】
【大家也知道，德育处办公室就在……嗯】
【哦，上文提及的另一个男生没有动手】
好心人解释完后便飘然而去，留下一串回复。
【校霸一言不合就是干的样子真他妈帅】
【德育处警告！】
【嘤？只有我注意到我喜欢的人被人欺负了吗？】
【本人在现场仿佛听到两个人的对话中提到了“学霸”？】
【冲……冲冠一怒为蓝颜？】
【不是吧不是吧，还有人不知道他们被分到一个班了吗？前后桌！】
【呜呜呜，两个人坐在一起的画面好养眼，好好嗑！】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
【tree】：语文115，数学132，英语131，历史74，生物75，地理72
【tree】：你这个分数放在我们学校大概……第三、四名的样子吧。因为你这个班型真的很特殊，我们学校也就一个班选
【tree】：四科总分在所有文科班中第十三吧，听他们说新出了道小论文一样的题，12分，你没上网课不知道，格式全错了，全扣
【tree】：为什么你的语英生都比我高？？
胡烊噼里啪啦发过来一大串，夏涵看到最后，才轻描淡写地回了个“哦”。
【tree】：……
今天为了去一中给胡烊送写好了的试卷，夏涵光明正大的翘了晚自习。
【tree】：我打听了一下你这个班型啊，我们这是数学每周一大测120分，一小测80分，英语一大测一份完整试卷，语文两周完成一份完整试卷
【tree】：为什么我还要多考一次物理？？
【tree】：试卷要帮你搞到吗？
夏涵想了想文科班少到可怜的作业，答应了。
【xia】：谢了
【tree】：感情淡了，说谢谢了
【xia】：去你妈的
……
“呼。”夏涵将手机丢到一边，靠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出神。
有一说一，一中牛逼就牛逼在理科，文科在本市其实并不是顶尖，往下的明峰中学才是主攻文科的。
第十三名再往下顺几位……嘶，有点儿危险啊。
说着不在意，但六中这教学质量和环境果然还是对自己产生了或多或少的影响。
夏涵将桌上的日历翻过一面，简单的黑白拼色。
9月1日。
没想到明天才正式开学，夏涵想，还没开学就这么多事，这个学期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学期。
·
早晨的天空看起来很高，云也是淡淡的白。学校旁边的早餐铺还是一如既往的火爆，夏涵远远的瞧了一眼，便打消了来杯甜豆浆的念头。
鲁……不对，有人云：“饥饿使人更有动力。”
夏涵才不愿意承认他只是懒得排队。
·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6:45准时开始早读，大清早，未来的栋梁们困得头重脚轻——
是的，六中要求早读读书站着读。
因为假期没有背过，读可能也没有读过，现在一念便露出马脚来，磕磕巴巴的。再又碰上几个不会读的字，那就更乱了，硬生生凑出个50人左右的多重声部大合唱。
“洞天石扉，&然中开……”
“夏涵。”赵老师将手中的教案放下，“你出来一下。”
“课代表！”赵老师边往外走边忍无可忍的回头吼了一句，“先带他们读一遍读熟！”
两人来到走廊上，赵老师开门见山道：“开学考试成绩出来了。”
夏涵了然，每年都会经历的流程罢了。
“各科，三科总分，四科总分都是年级第一。”
意料之中。
赵老师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生，夏涵比她高一点，男孩子听人讲话时，会礼貌地低头看着人的眼睛，轻抿着唇。校服也是很规矩的穿着，身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饰品。看上去就是一个很乖的学生。
赵老师将“叛逆少年独特的个人想法”从脑中剔除，再看看这成绩……也不像脑子不好的样子。
赵老师斟酌着开口：“我看了你的历次考试成绩，以及中考分数。”
“能跟老师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
燥热的风迎面而来，与三楼齐平的香樟树枝繁叶茂，自他的角度甚至可以看见窗边伸着脖子看热闹的同学。
然后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中考志愿，出了问题。”
·
“许绎牛逼！”
夏涵循声望去，然后被身边的人拉着胳膊匆匆走过。
高二所在的行诚楼位于学校教学区最中央，一楼中间与学校主干道相通，两侧墙壁各有特色——一是一整面的led屏，循环播放优秀学生，校园抓拍以及公益广告等，一是公告栏，并且专设一角张贴学生检讨，学生处分。
led屏就那么几个人，没什么好看的，但如果公告栏上平白无故多了一张纸，夸张点说可以引起全校围观。
可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高中生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现在正好是跑操回班，一窝人乱哄哄的挤在公告栏前，欣赏德育处新鲜出炉的处分单。
已经有人眼尖的看到了一旁快步走过的许绎，有几个高二的同学还笑着喊了几声。
夏涵被莫名地拉着跑上两层楼梯，最后摁到座位上时，有点不爽。
任谁刚跑完800米，又被迫爬三楼，心情都美好不到哪里去。
罪魁祸首弯着双好看的眼睛向他伸出手，夏涵看着他掌心的优加，听他带着些散漫的语调说：“请你吃糖啊。”
于是那一点点的不爽很快便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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