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家人
临近深夜，万梅山庄的梅林之中一片寂静，一身白衣面容冷峻的西门吹雪站立在其中，身姿如青竹，双眸似冷月，一眼望去，便有股凛然高傲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突然间一阵微风袭来，晃动着树枝，发出阵阵轻微的簌簌声，西门吹雪双眉微蹙，转身便看到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个看不清脸的白衣男子斜躺在左方的一棵梅树的枝干之间，悠悠的对他招了招手。
雪白的衣衫在月光之下似乎能映出冷辉，他如墨一般的乌发有几缕勾在枝干上，那只修长的骨节，分明的完美到不似真人，反倒像是玉雕的手那么轻轻的挥着，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慵懒之美。
“天大的奇事，阿雪你竟然会主动找我。”玉罗刹的语气带着戏谑，还有几分好奇和疑惑，“难不成是阿雪终于知道为父的好处了？”
西门吹雪看着躺在树干上的自己的所谓的亲生父亲西方魔教之主玉罗刹，冷冷的开口道：“我需要问你一些事情。”
他的态度算不上恭敬，甚至连友好都算不上，一般人家要是有儿子这样对待自己的父亲一顿打肯定是少不了了，而如果父亲是玉罗刹这种神鬼莫测喜怒无常的人物，说不得直接没了命也是有可能的。
但你若要叫西门吹雪讨好玉罗刹，那是更不可能的，不喜欢的事儿他是绝对不会做，不喜欢的人多搭理片刻都是浪费时间，冰雪难以与世俗同流，也总是免不了要寒冷刺骨，可这同样是魅力的一部分。
西门吹雪从来不是个会勉强自己的男人，天底下没有谁能叫他勉强自己。
“天底下原来还有阿雪你好奇的事情。”玉罗刹摘下了一片新长出来的叶子，小叶翠绿的讨人喜欢，是新长出来的，正娇嫩着，稍一用力便会碾成一团。
西门吹雪少有的没有很直接的把问题说出来，因为他认为独孤令的名字在玉罗刹这种人面前念出来对独孤令来说是一种不祥的侮辱，尤其是对方不可能不知道他想问什么的时候。
这不短的诡异的沉默让玉罗刹手上的叶子也变成了碎末，他一松手，那些碎末就无力的坠落污泥之中，“呵呵呵呵……”他笑出声来，声音里面并没有任何不悦。
“我早前听人说过，天底下大部分人若是喜欢上了某个人，而那个人又很好的话，是巴不得告诉身边所有人的，只有某些人……就连对别人说出自己喜欢人的名字，都感觉是把自己喜欢的人分出去了……他们绝不会对别人提到自己喜欢的人，恨不得把人都给藏得严严实实的，只给自己一个人看才好……”
西门吹雪原本就冰冷不悦的神情此刻变得更加的难看了，他是发了疯才会深更半夜听玉罗刹在这里打趣自己。
“想不到阿雪是这种男人，为父还以为……”玉罗刹的声音突然停顿了下来，一眨眼的功夫，树干间就消失了他的身影，再一眨眼他便又站在了西门吹雪面前。
他那一双其实和西门吹雪很像的，仔细看犹如深渊的眼睛，直视着西门吹雪，他的声音压了下来，听不出喜怒：“你很喜欢她……你是应该喜欢她。”
一股难言的气势自玉罗刹的身上散发出来，似乎是被什么凶猛的野兽给锁定了，只叫人不由四肢僵硬，冷汗直冒，一时之间心神大乱。
可西门吹雪绝非是普通人，他的神情依旧冷漠，他用着非常自然又非常坚定的口吻道：“这与你无关。”
“她被我从小养大，一言一行皆是被我教导，现在怎么能说与我无关？”玉罗刹说着，脸上露出了有些诡异的笑，正常人的确很难搞得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西门吹雪冷漠的脸上表情丝毫未动，玉罗刹的所有的话都打动不了他，他一字一句的说出自己内心最坚信也觉得理所当然的话：“不是你叫我喜欢上她的，这与你无关。”
喜欢一个人是他自己的事情，他决定自己要不要喜欢，和别人有什么关系？
玉罗刹的笑容消失了，他声音变得有几分冷淡，但对于西门吹雪来说，这样子可比之前那样子好，他说：“小令以前是我准备给阿雪你的，不过我现在改主意了。”
西门吹雪几乎想要拔出剑来，他强忍着，声音有如数九凛冬：“你把她养大就是为了这种事……玉罗刹。”
玉罗刹这三个字好似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的，又像是从喉咙管里面呕吐时强行发出来的声音，这似乎是什么令西门吹雪恶心的不行的名字，同样的是令他这辈子都不想叫出来的名字，可偏偏他叫出来了，于是把自己恶心的够呛。
好似人渣一样的玉罗刹毫无悔改之心，他非常自然就理直气壮地说：“难道我是什么天底下有名的大善人吗？我救了她，养她这么大，她当然该回报我，这有什么问题吗？”
这是天底下再公平不过的道理，有得必有失，十几年的细心栽培，锦衣玉食，还有武功秘籍，的确是有代价的。
独孤令也知道，然后也认同了。
而在连两个当事人都非常认同这个理的情况之下，身为差不多局外人的西门吹雪似乎没有任何立场和理由说什么。
可西门吹雪就是要说，而且是无比认真的说，他看着面前有着一张如天神一般俊美的皮囊，却有着魔鬼一般心肠的自己的亲生父亲，一字一句道：“我一定会杀了你。”
玉罗刹知道自己的儿子不喜欢他，但这么郑重的杀人宣言还是第一次听到，有点惊讶，又有点开心，他笑着，依旧是带点漫不经心的感觉：“为父等着，不过小令等不起了，再让她在外面玩几个月，便要和我回西方魔教。”
他说着，一点都不顾虑起自己儿子的心情，直截了当：“等回去之后就办喜事，那时候……阿雪不用来了。”
玉罗刹得到的回应是西门吹雪的一剑，理所当然情理之中，换做哪个正常的男人听到自己的心上人先是被人当成童养媳养大，然后又要被老不死的老牛吃嫩草，那都得动手。
玉罗刹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西门吹雪的剑再锋利也砍不断那淡淡的雾气，他的声音变得飘渺，似乎从四面八方来，不知道具体方向，可每一个字都是那么清楚那么明确。
“我总是把最好的给你，我以前以为她是最好的，所以想要把她给你，但后来我知道我错了。”
“她比最好的还要好……”
另一边的陆小凤并不知道万梅山庄里面发生的事情，他现在只一脸惊讶的看着刚从房间内走出来的独孤令，见她不像以往那样穿着一身干练的黑衣，反倒是换上了江南女子穿的浅色碧罗裙，上面还用银丝绣着木兰花的花纹，一张桃花面上此刻也略施脂粉，双颊微红，眼含秋水，红唇一勾浅淡一笑，端是欲言还休。
以前也算得上是面若桃李，艳丽动人，如今换了个打扮，更流露出了不同于以往的柔情娇美，叫陆小凤见了不由心头狠狠一跳，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差一点以为是换了个人来。
还是独孤令咳嗽一声，有些别扭道：“行了，别一副八辈子没见过女人的样子，我长得也没那么好看。”
陆小凤压下心里面莫名的心动，笑了笑打趣道：“过度的谦虚可就是骄傲了，小令可是少有的美人啊。”
独孤令不以为然，摆了摆手道：“就你会说好话，你现在说我长得好看，那是因为没见过真正的美人，你要是见了我义父……”话说到这里，她又突然顿住了，似乎是不该把玉罗刹的事情说出来。
陆小凤自然也不会问，好奇心要放在正确的地方，不能让朋友为难：“小令打扮成这样又要做什么？不是说要去听无花大师念经吗？”
独孤令听到了这样话，立马就把玉罗刹的事儿暂时抛到一边，直接就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煞有其事道：“我要是穿着原来那身衣服带着剑过去，那个和尚说不定以为我是去找茬的，心里面就提防我，当然会表现的更好一些，我且就装作江南的大家小姐什么的，然后套他的消息，不信他露不出破绽。”
陆小凤好笑的摸了摸自己长出了一点点的小胡子道：“我在江湖上也是有点名声的，你要是和我站在一起……”
独孤令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非常直接了当的说：“所以我没准备和你一起去啊，而且我俩要是都到了那地方的话，你还得离站的离我远一些，最好要装作不认识……我要跟着花满楼去，就是说我是花满楼的远方表妹。”
毕竟花满楼看起来可比陆小凤好欺负多了，所以花满楼的表妹也比站在陆小凤身边的女人更容易让人放心。
一旁的花满楼自然没有什么反对意见，如此三个人就出发了，也就在路上，花满楼认真的给独孤令编出来的假身份做补充信息，顺便把自己家大概的情况都介绍给了独孤令，他说到他的几位哥哥，他说到关心他的父母，他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一直认真的听着的独孤令，不知怎么的就突然说了句：“我也有一个哥哥和父亲，他们也对我很好。”
花满楼和陆小凤都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独孤令还认真的说着：“他们对我很好，对我来说没有更好的了。”
但看到两个人带有些迷惑的神情的时候，独孤令好像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这两句话有多么突兀，她微微低下头，咬了咬红唇，声音非常非常小道：“我听花满楼说到他的家人，都是些非常好的人……我只是……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们，我的家人也非常非常好……”
她有些懊恼，甚至伸手敲了敲自己脑袋。“真是莫名其妙，我有时候可莫名其妙了……好端端的怎么就说这个了。”
陆小凤仿佛想明白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想明白，他没有追问独孤令的家人有多好，他只是把视线移向花满楼。
花满楼也没有追问关于独孤令家人的事情，他微笑着温柔的对独孤令说：“谢谢你觉得我的家人都非常好，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很乐意把你带去认识我的家人……他们也可以成为你的家人。”
陆小凤皱了皱眉，现在见家长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脑子里面从不想多的独孤令完全没有顾虑到陆小凤的心情，心里面是感动非常，张口也想要把自己的家人分享出去，可是一想到自己的义父和兄长的样子，顿时间就觉得若是分享出去了是在祸害花满楼。
于是她想来想去，只能说：“花满楼，你对我真好，以后无论你有什么需要我做，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会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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