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39章
“……”向宇沉默地给擦眼泪，他可能不知道，我连他的那份委屈都一起哭出来，所以才哭得这样伤心。
小人物的悲哀是一出喜剧，而主演却常含泪水。
“我不要和蓝锗走。”我抽噎着，拒绝说：“我走了，你就真的……”
“什么？”向宇抗洪一般擦着我没完没了的眼泪，只是他这次出奇地耐心，也许是因为，他觉得从此以后，想要再见我一次恐怕难了。
就像宾主尽欢的酒宴，桌面上固然觥筹交错，热闹欢快，可彼此都知道这是一场散伙饭。
还会回来么？还会再次见面么？
谁都不敢说。
“你就真的只有一个人了……”我一抽一噎地说。
向宇垂下眼，他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一种像温柔一样柔软的情绪，也许是离别的愁绪，软化了他钢铁一般强硬性格。
他低头看我哭得浮肿的眼睛，红红的鼻头，用万年难得一见的温柔口气说：“以后也要少哭。”
“哭多了，伤神。”他揉着我的头发，说：“你以后绝不能劳心费力，记住了？”
“不要像交代后事一样好不好？！”我简直又要被他这态度气哭一回。
向宇却笑了，他的笑从胸腔一直震动到全身，我看他笑得这么痛快，反而感到痛苦。
在一出悲剧里，悲剧的主人公笑得越是畅快，观众心里越是意难平。
“等我把向家收拾好了，再来看你……”他看我脸色不对，简直是要掀桌，才又改口道：“接你。”
“你等不到那天了。”我忽然冷静地说。
向宇问为什么。
“也许那之前我就死了，病死了。”我揪住向宇的衣领，死死地抓住他，眼睛睁得欲裂一般，心脏如擂鼓，咚——咚——咚——，震得我太阳穴一突一突地痛。
“不要激动！”向宇看我这样，立刻喝住我，他把我拉进怀里，紧抱着我，命令到：“呼吸——深呼吸——安静——嘘——”
“我还会吐血——”我真没刻意吓他，而是急火攻心，不由自主地呕出一口血。
我本来自娘胎里就带着三分病弱，童年里又遭了大罪，身体一天坏过一天，全靠姑姑真金白银砸钱养回来，医生说了，我体内热毒重，火急攻心，下场恐怕和我父亲类同。
后来看西医，理论不同，解释有和之前的中医不一样，可到了下诊断的时候，也叮嘱我放松心情，多做快乐的事，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简言之，不过是个林黛玉转世罢了。
病弱，而且一旦急起来，就伤了七魂八魄的根本。
向宇知道我这个毛病，他只得先放下自己的那些安排，安慰我说：“不提了。”
他看着我咳出的血，说：“只是船上条件差，要养你的病，也必须上岸。”
我拿袖口擦擦嘴角血丝，生龙活虎地说：“没事儿，我好着呢——”突然哇地一声，又是一大口。
也许是今晚的遭遇，叫我的身体撑不住了。
“蓝姚！！！”向宇大吼一声，紧紧抱住我，不过，此时我已经昏过去了。
……
再次醒来，还未睁开眼，隐隐约约却似乎听到两个男人在争执。
“自己看。”蓝锗冷漠的声音，伴随着一踏文件压在桌子上的刷啦声，来者不善。
向宇沉默地捡起那份医疗检查报告，好久之后才说：“是我不好。”
“你带他来这种地方——”蓝锗的口气恶狠狠的，似乎已经想对向宇拔枪了：“你如果不能保护他，就放手！”
蓝锗很少会用这么重的语气说话。他通常的语调都是不冷不热，不高不低，没有感情，听不出情绪。
这种气炸了的口气，连我都是第一次听。
“不要以为我不敢弄死你。”蓝锗冷冷地说：“向宇。”
向宇没说话。
片刻后，他被蓝锗的人“请出去”，至此，我所听到的，向宇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是我不好”。
……
据说那天我晕死过去后，向宇直接闯到船长办公室抢卫星电话，最后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然真的联系上蓝锗。随后，我被蓝锗成功回收，对向宇，连一句再见都没来得及讲。
我被大张旗鼓地送进最好的私立医院，接受全方位的检查，期间蓝锗一直守着或者说监视我，因为他明显知道这个时期，是我跑路意愿最强烈的时期，谁叫他亲眼看见我奋不顾身，拔了输液管就想往医院大门口冲的坚决态度。
而他比我更决绝。
想跑？那就换蓝锗他本人亲自盯你，让你连逃跑的念头都不敢有。
在我这段不断试图逃跑的养病期间，蓝锗终于做了一件无可挽回的事，他把我给办了。
于是现在，我们连兄弟都谈不上，彼此只能是古怪地僵持着。
蓝锗的对于我不断试图逃跑的终极惩罚，就是彻底让我断了和向宇联系的念头，杀人诛心，不过如此，他让我自己再没有脸去见向宇。
怎么还有脸见呢
被哥哥骑在身下的人，太淫//乱，太不堪了。
我被他这样的做法吓得失忆了——确切说是失去了部分记忆，你看，人类就是这么狡猾，一旦觉得自己的良心受到煎熬，就干脆把不堪的那部分记忆忘掉。
——我把蓝锗给忘了。
这可真是值得大书特书一笔的壮举，蓝锗万万没想到，每天晚上把他可爱的弟弟折腾得哭闹求饶的自己，这个大写的主人公，居然能被另一个主演直接一剪没了。
鼻子都要被气歪的蓝锗，无法确定我是不是真正的失忆，
再高级的检查设备，也对此束手无策。
没错，蓝姚现在是不闹着要去找向宇了，也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对于这些不痛不痒的威胁，蓝锗有一百种解决办法。
可是，现在的问题变得令他头痛。
每天早上起来，对方彬彬有礼的一句“请问您是……”无疑于是晴天霹蓝锗的雳，蓝锗从目瞪口呆，到满心火气继而换着法在床上玩弄蓝姚，到最后简直毫无办法。
所说蓝家杀人诛心这套，也不光是蓝锗会玩，既然都是一家人，心脏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蓝姚直接把蓝锗最珍视的，蓝姚和蓝锗间的回忆剥夺了。
只要蓝姚一天拒绝承认蓝锗存在于他的回忆，蓝锗就一天不能够心安理得、合理合法地汲取那温柔回忆，点点滴滴里蕴藏的，支持他走到现在的力量。
于是每天的开场白变得很可笑，早晨，头发已经长至肩头的美人，光裸着的姚姚，他梦寐以求的姚姚，睁开眼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请问你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连那种迷茫，那种小鹿一般的无措，那种害怕和柔软的不安，都表现得刚刚好。
蓝锗崩溃了，一开始还佯装黑脸恐吓，可美人儿只是泪眼婆娑地抿着唇，纯洁无辜地看着他，眼神里还带着羞涩和害怕，这样一来，反倒一股气憋在心中。
就算陪他演戏，演上几天也该腻味了，谁知道蓝姚没完没了，俨然是要将失忆进行到底。
蓝锗气闷，没想到自己居然这样被姚姚反将一军。
他纵然能在床上把他干得直说胡话，又哭又嗲的，但蓝姚就是有本事装得像清纯的小白兔，好像对他和自己的关系一无所知。
蓝锗觉得自己人生从来没有被绊过这么大的跟头，总而言之，他现在很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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