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第138章

管家看我们走进来，立刻笑脸迎上，问是否需要替向宇准备茶。

        向宇摇头，仆人们训练有素地退下，我说：“向家的人渐渐地又都回来了。”房子里热闹不少，这和当初向家在风雨中摇摇欲坠的情景大不一样。

        “那些老家人舍不得退休的，就让他们都留在这里。年轻一点的送出去读书做事。”向宇说：“只有你。”我们一边走上楼梯，他一边说。

        “我又怎么了……”我知道他未必是要教训我，但我总要嘴巴上杠一句顶撞回去。

        “只有你，是我亲自追回来的。”向宇淡淡地说。

        我垂下头，不好意思再和他抬杠。

        等向宇取了衣服准备往公司里去，我喊住他，向宇耐心地转过身来，我问：“晚上什么时候回？”

        向宇说：“你要等我？”

        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又问了一次他什么时候回。

        向宇看样子似乎也不期待我说出什么能够讨他欢心的话，他已经习惯我对他不冷不热了，因此他略一点头，就事论事地说：“最晚不会超过十二点。”

        “知道了。”我说。

        向宇点点头，走了。

        向宇大概觉得我不会等他，但他会不会抱有一点万一我在等他的想法呢。

        ——我也不知道，毕竟他不是那么自恋的人。

        今天心情实在不错，我暂时放下对蓝锗蓝瑶的疑虑，难得有兴致拾起画笔。

        我请管家派人帮我现采购些画具，没想到管家却笑盈盈地说：“早就给您准备好了。”我自然知道这是谁的授意，想到这，忽然又觉得刚刚向宇出门时，我似乎对他太不殷勤了。吃住在他这里，鼻子却都要翘到天上去，而他明明对旁人从来没有过这么纵容。

        剩下的大半天时间，我都泡在一间大书房里画画，直至晚上，向家灯火通明，有人推着餐车过来送餐，我潦草地吃了几口，而整个人却浑然投入在画画之中。

        因为记忆的混乱，以及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孪生哥哥的错愕，我曾经一度怀疑自己的存在，甚至于否定自己的一切习惯和爱好。我疑心那也不过是别人强加给我的“设定”。

        自那之后，我再也没用碰过画笔，直到今天，我仿佛忽然着了魔，陷入一种创作的激情当中，我的脑子里有许多的想法，它们冲撞着，似乎要从我的头颅中崩裂出来。

        没有其他办法——只有画画能够纾解这种骤雨般的情绪。

        我沉浸其中，对外界浑然不觉，直至六七个小时之后，画布上出现栩栩如生的……或者说，真实得宛如噩梦一般的……火焰，席卷一切的大火，以及大火之中隐隐约约的，仿佛悲鸣着的建筑。

        调色盘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我呆呆地看着这场发生在画布上的大火。

        看来，我是那场大火的亲临者。

        为蓝家敲响最后一声丧钟的那场大火，我至少是亲眼目睹过了。

        这又是一段遗失的记忆。只是想不到，它会以这样的形式重现于我的眼前。

        我深吸口气，颤抖着捡起地上的调色盘，然而溅落一地的颜料，我暂时无暇顾及了。

        我之前就说过，蓝家的两个孩子，蓝姚和蓝瑶，在一场大火之后，少掉了一个。

        我对那场大火的印象模糊到仅仅知道，似乎有过这么一场火。

        在我开始调查与蓝家密切相关的那个画家的画作后，我曾经顺藤摸瓜地找到了当年的“纵火人”，然而据他的说法，他只是不小心用烟头引燃了地毯，从而引发大火。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如果我此刻的记忆是真实的。

        如果，我脑海中那几乎想要主动溢出我头颅的潜意识最终通过画笔想要告诉我的是真实的。

        那么，现在，此刻。这个真实正赤裸裸地展现在我的面前。

        没有什么纵火人。

        起码那个纵火者不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偷。

        我盯着这副半人高的油画——从尺寸上来说也很壮观了，我死死地盯着它。

        盯着他。

        盯着——

        盯着这熊熊燃烧的大火之前，这幢哀泣着的，为自己被烧毁命运而哭泣的大宅前面——那小小的一个身影。

        那是谁？

        是蓝瑶？还是我？

        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是，那个小小的纵火者，即使背对着我，也一定，笑得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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