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从高空中猛然坠下的人影,像个从天而降的炮弹似的砸落两人不远处，在地面留下了深深的凹坑和裂痕。
裂纹从他脚底一点点蔓延开，顺着赭发少年紧盯着的方向延伸而去。
“咔嚓、咔嚓。”
伴随着地表崩裂的声音响起,太宰治冷着脸,面无表情向后退了两步。
少年——中原中也，带着满身凛冽的气息，蓝瞳里闪着锐利的寒芒，以一种强硬不容拒绝的姿气势生生挤进两人中间，完全隔绝了那缠满绷带的古怪少年望向羽渊透的视线。
太宰治不远不近地站在那里，他们面对面，看起来像是两方敌人正拿着武器对峙似的。
似乎对那退后的两步仍觉不够，中原中也曲下腿,流畅的肌肉线条微微鼓起,浑身紧绷如猎豹般蓄势待发。
“中也？”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中原中也依旧没回头,但他向背后探出手,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挥了挥，比出个让羽渊透退后的手势。
是一副完完全全的、想要保护的姿态。
被危险气息锁定的太宰治倒是一点不慌，他仍是没什么表情,一双手揣在口袋里，鸢色的瞳孔里情绪莫名。
他的视线从眼前这人身上直接略过,好似面前站着的是一团空气，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眼神固执地盯着后头那个金瞳黑发的少年。
这忽视与其中潜藏的含义让中原中也好似再也忍不住,不祥的红光再次出现,他攥紧了拳头。
而对面披着风衣的少年动也不动,只是在这瞬间,他突然挑起了嘴角。
有什么好紧张的？
他——羽渊透总不会什么也不做的。
果然，在他的注视下，金色瞳孔的少年有了动作。
“等等，中也。”
一只手以极快的速度搭在了中原中也的手臂上，他的动作很轻，也仅是稍稍触碰到了皮肤，却让对方完全熄了火。
中原中也整个人僵在原地，成了一尊雕塑。
羽渊透很快抽回了手，他挡在太宰治前面，蹙着眉，眼帘半垂着，遮住了些金灿的瞳孔。
除了最初的惊讶，他的表情一直有些冷淡。
“你误会了，这是……”羽渊透顿了顿，随即轻轻叹口气，简单解释道，“这次的委托人。”
“误、误会了？”
中原中也一脸呆滞，表情傻愣愣的，嘴里磕巴重复道。
等会、这么想来……
他只是察觉到这边的动静过来看看，结果正好看到透表情凝重地站在原地，周围全是打斗的痕迹，还有一个看起来就很危险的家伙站在不远处——
他还以为是敌人呢。
是他误会了。
中原中也反应过来，他瞪大眼，略为羞愧地看着羽渊透，一双眼睛里的感情纯粹又专注，蓝眸好像一片看似平静的海，用表面微微荡起的波浪掩住深处汹涌的情绪。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羽渊透的神情也软化了一点，他刻意抿着唇，想做出一副冷酷无情的姿态，可颤动的眼睫和闪避的视线还是暴露了他的真实心绪。
羽渊透又在心里叹口气。
这样的表情……他很难不心软啊。
他忍了忍，最终还是撇过头，不去看对方的眼睛。
中原中也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心里酸涩，满含歉意地开口，“抱歉，我、”
他的话才刚说一半，就被另一个人打断了。
太宰治之前立在羽渊透身后，他看着他们的动作，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此时突然开了口，像是一柄尖刀破开了两人之间难言又融洽的氛围，突兀、强势地插入他们之间。
“欸——只是委托人吗？”他语带笑意。
太宰治上前一步，凑到羽渊透身后，又微微低下头，说话时正好对着对方耳后，导致这声音就像是在羽渊透耳边炸开似的。
太宰治披着件宽大的风衣，苍白消瘦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跑，可靠近了才发现，他不仅长的高，长手长脚比例极好，整个人比羽渊透大了一圈。
他贴的太近，羽渊透只感觉有隐隐约约的气流被对方吹到耳边，还有高挑又透着凉意的躯体笼在他背后，羽渊透不适地向前缩了缩，反而没注意到对方说了什么。
羽渊透的皮肤白，耳尖被吹拂的气体染上一丝痒意，也染出一片薄红，他伸手在耳朵上捂了捂，随口回答，“嗯，也是朋……”
太宰治笑了笑，顺势接过，“是朋友哦。”
说这话时，他的视线顺着羽渊透身边滑过去，在中原中也身上随意扫了扫，然后倍感无趣地挪开。
太宰治脸上挂着一张虚伪的、带笑的面皮，心里却颇为嫌弃地嗤笑了一句。
……小矮子。
中原中也敏锐感受到什么，眉头突突地跳，他看不透太宰治的笑，却也能从对方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眸中看出一丝丝恶意，对方那两句简短的话也让他一阵难受起来。
“朋友。”
从来都是透向别人介绍他们朋友的身份，和他离得远远的、生疏地听他和其他人以“朋友”相称，这样的经历还是头一次。
当然不是说不许透有其他朋友的意思，那也太幼稚了，他又不是什么喜欢玩过家家、还对小伙伴满是占有欲的小鬼。
只是、只是……
还没等中原中也捋明白，那个鸢色瞳孔的少年盯着他又开了口。
不知为何，他莫名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太宰治夸张地睁圆眼，被绷带遮住的半张脸上出现一副兴味盎然、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我认识你，大名鼎鼎的擂钵街羊之王——中原中也。”
“对不对？”
太宰治又笑了。
这个笑在中原中也看来刺眼极了。
他的预感成了真。
赭发的少年有些慌张地看过去，果不其然，听到“羊之王”这三个字，羽渊透眉间皱起一点，他的脸还侧向一边，中原中也看不太清楚，却仍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一些很浅的厌烦。
连怒意都消退了。
中原中也慌了神。
他手足无措站在原地，嘴巴张张合合，发不出声音。
自从他们上一次——也是第三次因为“羊”的问题争吵后，透已经很久没来找过他了。
第一次是小羊们去外面偷盗、争抢物资，第二次是成员们在别人的地盘导致了帮派斗争，第三次……差点要去□□捞人了。
这几次事情闹得太大，透也过来和他讨论过，可他每次都把对方气得直接转身走人。
从最开始的怒意满满，到后来，他们就一直处于冷战了。
“据说羊之王是横滨的最强异能力者，加入你们可以在擂钵街横着走，”太宰治一脸好奇，“不是吗？”
“哎呀，其他组织的联合围剿都能让羊逃过，还有……”
随着他透露的话语，羽渊透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下来，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眼里蓄起了一阵风暴，一点点转回了头。
太宰治在那里喋喋不休，可中原中也简直恨不得给他来上一拳，最好能让绷带把他整张脸尤其是嘴缠的严实点，好堵住那里头不断冒出的、让他听着火气直冒的废话。
“听说——羊和港口黑手党有些冲突，”他的话锋陡然一转，似笑非笑地接道，“这一次，你还能逃过吗？”
听到港口黑手党一词，中原中也眼神一厉，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这家伙怎么知道？！
不、等等，现在重点是、
在他们目光聚集之下，羽渊透抬起了手——
就在中原中也忧心这手会不会落在他脸上的时候，太宰治终于闭上了嘴。
“好了，”羽渊透回头，他的手落在太宰治肩上，拍了拍，轻飘飘地像是一片羽毛落在他肩头，又像是无意之间、一不小心碰到了似的。
可太宰治知道这不是。
“不要欺负中也呀，太宰。”
羽渊透看起来有些苦恼，他眼中的风暴好似从不存在，语气温和地就像在劝两个小孩不要吵架。
“……”
太宰治将手揣进兜里，他臭着脸，一下挺直了背，退后两步撇过了脸。
他又回头瞟了中原中也一眼。
“切。”
……切？！
他刚刚是切了一声吧？！！
中原中也额头青筋爆起。
……
“所以说，这次是为了、那个吗？”中原中也含糊问道。
“嗯。”羽渊透回答。
“这次是他们发现了溯行军的踪迹，”他指了指太宰治，“所以来找我们合作解决的。”
“哦……”中原中也松下口气。
刀剑溯行军那种东西，除了羽渊透以外根本就没办法解决，而能让对方主动来擂钵街却不联系自己的原因，大概也只有这个了。
“现在是解决了吗？”他又问。
羽渊透点了点头。
太宰治在旁边嘲讽，“这种事情还用问？”
……所以不能打死这家伙吗？
他就不能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当个会走路的木头桩子跟着吗？！
虽然一路上太宰治能勉强闭上自己的嘴，可他偶尔冒出的两句话足够中原中也火气上头了。
太宰治仍嫌不够，呵呵嗤笑道，“小矮子。”
“你——！”
“太宰，”羽渊透着重喊了一声，转头安抚道，“别生气，中也？”
“啊、哦……好。”被那双金瞳一看，中原中也再大的气也消了，愣愣地点头回应。
羽渊透身边终于安宁下来。
中原中也悄悄松开拳头，掌心被紧张的情绪蒸出了一点汗。
终于能和羽渊透这样肩并肩走在一起，还是难得没有争吵和僵持的平和相处，中原中也心里不住欣喜。
直白浅显的发问、虚张声势般的打闹又何尝不是他掩盖自己心绪的方式呢？
他又悄悄转头，自以为隐蔽地看了羽渊透一眼。
羽渊透专注地看着前方。
太宰治面无表情。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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