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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49章


苏琅琅的手段初见成效,后来来见她的人比之前坦诚了不少,自然这坦诚多少是冲着银子来的,说到有用消息的就给一两,有人待了小半个时辰带走了足足五两银子,绯云看着逐渐减少的银钱心疼,可见着苏琅琅写满了一张又一张的纸,又觉得这银子花的很是值得。

        满满一钱箱的银子,现下堪堪铺满一层箱底,绯云大略数了一数,只剩下二十余两,她凑上前去瞄了一眼苏琅琅记下的东西,大多都是重复的,“姑娘这钱赏的,也不知是值还是不值。”

        “自然是值的。”她一条条地将每条消息录下来,后边还写着每个人的名字,“这些话从他们嘴里说出来,他们可就算是证人了。”

        自昨日起,只要是开了口的,每个都在自己说的话后边签字画了押,一式两份各自保管了才领了银子。庄子上的人多数都不识字,苏琅琅特意请了长青来做见证,绯云与长青两人将纸上的东西一字一句地读给他们听,确认无误后才叫他们按了手印,给了银子。

        眼下李主管一家都被看管得严实,庄子上的人也都还有些犹疑,毕竟是管着庄子许久余威仍在,他们一面担心后怕又一面舍不得眼前的银子,她此时请长青来帮忙,也是为了证实自己严查李家的决心。

        好歹也让人家帮了许久的忙,趁着空闲苏琅琅推着绯云让她给外面坐着的长青再上些茶点,“快去快去,怎么没有一点儿眼力见儿。”

        长青端端正正地坐在廊下,面前的茶点动得不多,茶水倒是上了两壶,昨日一整日他都这般悠闲自在地待着,从早到晚虽是没正经用饭,可茶点却是一点也没少用,“饿不到他的,他面前那几碟子茶点也没动过几块。”

        她还要再说什么,长青听见什么似的动出一些声响,绯云探头往外看,罗嗣刚巧踏入院子,“进来罢。”她向前几步,指着屏风前边的椅子,让他坐下。

        罗嗣稳稳当当地坐在屏风面前,并未说话,他是唯一一个进了院子后连见礼都懒得见的,绯云瞧着他这做派便知晓他并未将苏琅琅当做小姐来对待。

        “你可是最后一位了,有什么要说的?”苏琅琅整理着桌几上的东西,很是罕见地主动开了口。

        就这几日她听到庄户们口中出现频率最高的三个名字,除了那两个账房,便就是罗嗣了,好似什么事情都与他有关,而那两个账房看起来却不过是听吩咐行事。

        “小人没什么可说的。”说着他还挺直了身子,正对着屏风,这不卑不亢的模样不像是苏府里做活的人,反倒像是苏琅琅请来的什么客人。

        “听庄子里的人说,你家原也是书香门第,你来到向阳庄上也念过几年书,后来怎么不念了。”

        十多年前罗嗣的年岁还小,并不能算是苏家的人,为着他的前程,他母亲也一直坚持只在庄子上做活,而不签身契,李主管于此事上也不强求,报给了苏夫人得了肯定的回复,便也只让她母亲打理现在归他打理的那片山间果林。

        后来也不知怎么了,他在私塾上了几年不知怎么忽然就不上了,他母亲每月拿的月例比不上签了身契的,可苏府每月给得月例也不至让他们交不起私塾的束脩。

        他出身书香门第,想必幼时开蒙也该是家中费了心了,怎么看都该是以考取功名为重,实在不知他是怎么想的,竟愿意待在此处上帮工。

        罗嗣像是被戳中了痛处,眉头不自觉地深皱一下,随即又立刻展开,几乎是毫不迟疑地回应道,“小人不是读书的材料,从前也不过是家中强逼着念书,如今家境不似从前,既念不出什么前程,也就不必白白浪费束脩了。”

        这套说辞似是早就想好的,说出口来叫人不忍再继续追问,可苏琅琅是不吃这套的。没有功名傍身,保人又被扣在自己手里的人是没有同自己矫揉造作的权利的。

        一只青玉紫毫笔敲在桌边发出让人不安的声响,苏琅琅步步紧逼,“按理来说,你算不上庄子上的人,你母亲也不过是在庄子上帮忙的,不管怎么看,你看顾那片林子都是不该交到你们手中地,想来是李主管怜你们孤儿寡母,才这般安排的罢。”

        罗母在庄户门口中的风评很是不错,大约是从前出身不错,自己又受了庄户们的善待,因而对待庄子上的人都很是客气。罗母还三不五时地帮人写信读信却不肯收分毫,故而她听见对罗母最多的评价便是话少心善,大约也是因着如此,李主管将果林交给罗嗣看顾,庄子上才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是。”这事放在哪里来算都不合规矩,罗嗣回起话来也是底气不足,“小姐若觉得不妥,小人现下就将看顾的那片果林交还回来。”

        苏琅琅闻言不住轻笑出声,这母子两人实在不擅农务,按着账目上的记载来看,那片桃林自这母子两人接手后,就没有哪一年地收成是能如数上交庄子的,总要缺钱一些。苏夫人只开始问过一次,后来便也不与他们母子计较此事。

        “那片林子你交与不交都不要紧,我上回去瞧了,那两座山上的果林少有被照料得极好的,你家看顾的那片尤为不堪,便是靠天吃饭那收成也不过如此了。”

        她这话说得很是严苛,也很不留情面,“你母亲从前也当是管过田地庄子的,庄子上的事务你若不大懂大可以回去请教请教。”

        “譬如伙同庄头贪墨主家钱财是个什么罪名之类。”

        罗嗣神色不改地反问,“家母久不问这些事情,朝廷律法也年年在变,怕是教不了什么。小姐若是知晓,不妨直接赐教。”

        “唔,我记得仿佛是流刑。”她手中的笔仍旧啪嗒啪嗒地砸在桌几上,回得很是漫不经心,“律法之事我不大熟,不妨寻个熟的来同你说。”

        “罗副将军。”她扬声唤道,“劳烦您赐教。”

        “伙同他人贪墨主家钱财者,以贪墨财物折合银两后的多少分三等,轻者流两千里,重者流三千里,六年为期,刑后不予返回原籍。”长青一字一顿毫无感情地背诵着律法,看着罗嗣没什么触动,又加了一句,“主谋者,加罚脊仗三十。”

        “罗将军的话,小人听进去了,只是小人并非苏家家仆,恐怕并不适用这条刑罚。”罗嗣起身正对长青,说起话来条例清晰,他很清楚这是苏琅琅特意设计来诈自己的,“况且小人也并未贪墨主家钱财。”

        他比自己想象得还难对付,苏琅琅长叹了一口气,翻出手边一沓字迹清秀的书册,一字一句慢慢念到,“太和二十三年,淮江罗家长房主母诉长房庶弟二房叔婶伙同长房家仆贪墨家中田地钱财,其中良田三百余亩,山林一百余亩,铺面两间,主宅一座,各式布匹首饰共计白银五百余两,总计白银两千余两……”

        她每念一句,罗嗣的面色便难看一分,罗家二房所用手段几乎与李主管今次用的无异,都是一点点搬空原主的钱财,若不是事有凑巧,她偏要搬来庄子上小住,只怕过不了几年,向阳庄也得易主了。

        “……最后淮江府衙判的是罗家长房杞宋无征。”

        这是长青从积灰的案卷中翻找出来又重誊了一份交给她的,上面的字字句句罗嗣应当都记得清楚,卷宗上的最后四个字是让他从书香门第的富贵少爷变成如今庄子上帮忙做活的罪魁祸首。

        李主管从前也并不干净,他也远没有贪墨大笔钱财的胆量,她总想着李主管这几年才忽然动了手,或许是有高人指点,现下看来这高人非罗嗣莫属了。

        “淮江罗家,你应当很是熟悉才是。”

        苏琅琅的轻言细语在罗嗣听来实在比万针刺身还要痛苦,他自然熟悉,太和二十三年,他虽才八岁,但却已是记事的年纪,淮江罗家的长房主母,正是他的母亲。

        他父亲亡故时他才三岁,他父亲去世前欠了许多债务,他母亲用自己的嫁妆勉强填补以后,又赎回一部分田地铺面,眼见着两人的日子好过了一些,早已分家的二房又同他那位叔叔合谋,谋夺长房的家产。

        他母亲四处求告无门也便认了命,母子两人只能靠着她母亲的单薄的嫁妆勉强度日,却没想到日子没过一年,淮江又遭了水患。

        罗嗣咬着后槽牙,强迫自己挤出一丝笑意,“淮江姓罗的人家不少,这家人小人实在不识。”

        “你识与不识都已经无关紧要了。”苏琅琅啪地一声,将手中的书册摔在桌几之上,难得露出了疲累又舒心的神色,“我今日能给你念这十多年前的卷宗,也不过是想提醒你,我手中早有确凿证据。”

        “并不需要你认下,便能定你罪的证据,人证物证,我如今样样不缺。”

        “罗嗣。”她顿了顿,“你若还有一丁半点的孝心,就该想想你那一生坎坷的母亲,你若不能在她身边看顾她,她一人又该如何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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