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自他记事起，每年年节时，王嬷嬷都会不顾娘亲反对，带着他到府中偏院给一个美丽的女子请安。
王嬷嬷让他叫她“母亲”，但是他知道“母亲”就是娘亲的意思，他别开头，怎么都不叫。
女子见他如此，也笑着说，无事，然后给他一个满是金葫芦或者金瓜子的荷包后，王嬷嬷就抱着他回去，每年如此。
长大后，他知道的多了，便晓得住在偏院的女子才是父亲名正言顺的妻子，哪怕娘亲住在父亲的正院，也不过是个姨娘，他也只是一个姨娘的孩子。
后来父亲不再允许自己去见母亲，有一日，他在自己院子里面玩耍，听见他院子里守门的两个仆妇闲谈
“正院里面那个失宠了，也不知道这里这位会怎样，偏院里的侯夫人是个天仙样，说不准那天侯爷就亲近了夫人，嫡子一出来，这位怕就没什么分量了”
“也是，不过这不是我们该操心的，要是被侯爷听见，你还记得之前那几个小丫头不，啧啧啧，听说有两个得了脏病死了，还有一个到是命好，被发配到庄子上的父母凑钱赎出去了”
“哦哦，这个我晓得，听说赎出去那个是王嬷嬷悄悄打了招呼的，不然，哪地方哪里会放人，哎，也就都是下人，知道做下人的苦，才会”
后面的话他听不懂了，但是他知道他们说的是娘亲，他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见到娘亲了。
之前每天娘亲都会陪他一起用膳，现在，除了父亲不时过来陪他，就只有嬷嬷和丫鬟姐姐陪他了。
他实在思念娘亲，便悄悄溜进正院去了，娘亲好像生了很严重的病，见到他后，便抱着他不停的哭，问父亲待他好不好，问他每天吃的好不好，太多问题他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回答，只能抱紧她，让她不哭了。
他越说让她不哭了，娘亲抽噎的越厉害，等她不哭了，就开始自顾自的说起话
“玉儿，以后娘亲不在身边了，你要好好吃饭，娘亲希望你健健康康长大”
“往后去了书院，你要好好听先生的话，中个状元给娘看看”
“你父亲为什么要这样，他明明说过要八抬大轿娶我进门的，我知道我错了，可是他竟然那么绝情，娘的好玉儿，娘亲等着你出息了，带娘离开这侯府”
说着说着，娘亲又开始哭起来，后面说了很多她和父亲的初遇，说了外祖家，彼时他才不过四岁，在娘亲的怀抱里，那些听不懂的话让他昏昏欲睡。
直到那扇大门被父亲一脚踢开，惊得娘亲愣住，他也被惊醒，有些惊恐的望向门口。
伴着有些灰暗的天色，面色铁青的父亲快步走过来，把他从还在愣神的母亲怀里抱出来，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娘亲被跟上的两个婆子紧紧制住。
回去之后，父亲没有训斥他，只说下月去族学启蒙，若是表现的好，此后年节都允他去见娘亲一面。
如此又是两三年，他始终记得那个仆妇说的，父亲会和嫡母亲近，但是嫡母却从未踏出偏院半步。
慢慢的，他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只当是仆妇闲谈，况且自那天之后，他院里除了奶嬷嬷，全部换了个遍，他也再没有听到过此类闲言碎语。
因此，当听见九哥的话，他才会那么震惊，以至于让九哥误以为他是对他说的话不满，才引出了这场争执。
这些事情让他如何和父亲说，说他不成想父亲和嫡母和好了，以至于失态？因此只得垂下头，不敢看堂上的父亲。
“你不说，你身边护住不利的奴才，不要也罢！”
见他唯一的子嗣如此神态，傅峥感觉自己的怒气止不住的往上冲。
他平日里仗着自己几分小聪明，顽劣也就罢了，他也不需要一个杰出的继承人来惹未来新帝的眼。
“父亲”
父亲严厉的声音伴着茶盏重重放在桌上的声音，惊的他下意识抬起头，却又讷讷说不出话。
“说吧，到底为何”
看见他这般，也知吓着他了，声音不觉有些放软，毕竟是他曾经期盼过的孩子，哪怕方念月犯下大错，他也无法厌弃这个孩子。
“儿子儿子九哥说了一些浑话，儿子冲动了”
说罢，看着父亲盯着他，他又有些心虚害怕，不自觉低下了头。
见他如此，便知事情还有隐情，也不逼他说来，毕竟小子间的矛盾，大人插手太多反而不美。
只得将侯府与公府守望相助的关系掰碎了给他讲，毕竟这孩子也已经快七岁了，再个两三年，也该定亲了
这厢
沈静姝听到傅峥不来，不免松了一口气，每日做戏让她感觉疲惫不堪，恨不得一刀解决了他，可是为了沈家，她不能。
在青竹服侍下用完膳食后，沈静姝也不想再出去消食，可左右也无事可做，心也静不下来，只站在书桌前发呆。
“姑娘，听说侯爷和怀玉少爷还在书房，现在还没有用膳，您要不过去看看”
碧桃见侯爷这些日处处对姑娘伏低做小，往昔对侯爷的怨念也消散了不少，毕竟侯爷看重，姑娘在这府中的生活较往日不知好了多少
虽然曾经王嬷嬷四下照看，可是，没有侯爷的宠爱，这下人就没有盼头，做事那里有现在利索。
因此听着小丫头传来侯爷还在书房没有用午膳的消息，她就急匆匆的进来了
再过两日她就离府了，此前因为姑娘一个人在侯府无依无靠的，她不放心姑娘一个人，才不顾姑娘反对继续在府上当差，现在南斛培养出来了，姑娘和侯爷也和好了，所以姑娘让她回家去，她也就不坚持了，她也想儿子。
“不去，我若是过去，侯爷还没有处理完事情，打搅了侯爷”
听见碧桃如此说，沈静姝连忙拿起放在一旁的毛笔，假装自己忙于练字。
“姑娘，我的好姑娘，奴婢求求您看看，您去了侯爷肯定高兴，要是正好解了怀玉少爷的围，那怀玉少爷也一定会感激您的”
碧桃好说歹说才说动沈静姝去书房。
在沈静姝洗漱的间隙，也忙忙吩咐人去大厨房要两个菜，毕竟小厨房里只吊了罐乌鸡汤，哪里够。
守在书房门口的闫溯，遥遥就见夫人带着两个丫鬟朝这边走来，待走进一点，看见丫鬟手里提着的食盒，心放下一些，毕竟侯爷到现在还没有用午膳，大少爷在里面，他也不好去敲门提醒，只得在外面焦急的侯着。
“夫人”见沈静姝走进，闫溯快步迎上去行礼
“无事，听说侯爷和大少爷这个点了都还没有用膳，所以让厨房准备了一些膳食，不知方不方便”
沈静姝示意他起来后，轻柔的说到
“夫人去西次间稍坐，小的去叩门”
说罢就安排旁边伺候的引着沈静姝去了旁边的次间，自己往书房门口走去
“主子”
快步走至，闫溯轻叩了两下门
“何事”
傅峥低沉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夫人知主子和少爷还没有用膳，提了食盒过来，现在在西次间”
闫溯刚说完就听见书房里面传来椅响动的声音，便退到了一边。
“你回去自己院子里面反省，不管起因如何，兄弟之间争执总是不对，明日一早随我去公府赔礼道歉”
怀玉听见夫人两字，就不自觉的抬头望向父亲，原本面色沉凝的父亲，听到外面的话，眼里瞬间带上了笑意，人也下意识站起了，说完这句话就要往外走。
“父亲可还记得娘亲，娘亲去了才不到两月”
看着父亲此般神态，原本一直憋在心里大不敬的话也不自觉问了出来
“你的母亲只有侯夫人，方念月是你姨娘，下次不要再说错了”
见父亲只皱着眉瞥了他一眼，便急匆匆的出去了。
他呆呆的望着父亲出去，娘亲只是父亲姨娘，那他呢？只是一个占了长的庶子罢了。
直到他贴身伺候的林源，见他一直不出来，大起胆子悄悄的到门口叫了一声少爷，他才如梦初醒，回了自己的院子。
看着离正院不过百步的院子，他心里有些好笑，他两岁就搬来这个院子，想必这份殊荣，不久他就再享受不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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