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季洁跟着陆老师来到了美术教室，进门后，陆老师锁上了门。
美术教室里林立着几十个画架，角落里有一张老师用的办公桌，桌上已经放好了食堂打包来的午饭。
“快让我看看你的脸。”陆老师急切地拉着季洁坐下。
季洁依言轻轻摘下口罩，左脸颊上赫然露出几道清晰的红印，面部微微肿胀着，明显就是被人扇了巴掌。
“他还敢打你的左脸？”陆老师的声音里充满了心疼，“保送考试那天，你被他打到左耳膜穿孔，万幸最后只是暂时性的损伤，他怎么还下得去手？”
“姑姑，我没事，我用冰敷过了，明天应该就看不出来了。”
陆芳菲——季洁的舅表姑母，听完季洁对处理伤势驾轻就熟的口吻，更是心疼得不行。
“他又是发的什么疯？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啊？他这个做父亲的就跟没有一样，能养出你这样的女儿，他是攒了八百辈子的功德！”
"我今天告诉他，五一假期我要做校外美术集训营的志愿者，不回家住。"季洁拿过盒饭，吃了一口红烧肉，“他以为我是故意躲着他，就发了一顿脾气。”
“怪我怪我，应该我直接跟他说的。”陆芳菲有些自责地说，“你这是去给我去帮忙，我一会就给他打电话。每年五一假期都要给高二生做集训的，谁知道他早不回来晚不回来，正好挑了五一回来！要是早知道他五一回来，我才不带集训营，直接带你旅游去，躲瘟神！”
“躲是躲不了的，我现在还没成年，还在上学，能往哪里躲，最多也就躲到姑姑你家去。小舒也大了，我们俩挤一间房不合适，姑姑你可得多赚钱，换个大房子，到时候给我留间房哦！”季洁笑眯眯地说。
“你呀，也就嘴上说说，你要是真愿意来住，我马上把你姑父赶到他大学宿舍去，我们姑侄俩睡。”
季洁心里暖暖的，知道姑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她默默心疼了一下家庭地位低微的姑父，继续大口大口地吃饭。
陆芳菲看着眼前这个过分懂事的侄女。
季洁的爸爸季耀光，也就是自己的舅表哥，从小就是个沉默寡言、老实本分的人。
上学的时候被同学欺负，上了班被同事欺负，季耀光就像一个老式的高压锅，压力一层一层地加，到极限了，便凄厉地冒出伤人的热气。
他的拳头并没有挥向对欺负自己的恶人，而是挥向了自己柔弱的妻子。
事后季耀光也被自己的行为吓呆了，向妻子跪地道歉，保证没有下一次。
可有一就有二的俗语还是一语成谶。
季耀光打人的次数并不多，只是一旦爆发，就如洪水倾覆，根本不受控制。
最终季耀光的妻子再也不堪忍受一次次的挨打，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带走九岁的季洁。
又正好，季耀光收到了公司调任的通知，要派他去西北做开荒牛。
如果再晚几天，季洁的妈妈就不用跑了，而她这一跑也是做了再也不回头的准备，所以陆芳菲四处打听找人，也没能找到她。
陆芳菲很喜欢季洁，就顺势说一个大男人怎么能照顾好孩子，带个孩子去多不方便，把季洁接到了自己家来住，一住就住到了季洁十四岁。季洁说要学着独立，所以就又搬了回去，现在主要是一个人住。
要不是两家就住在临近的小区，步行也就十几分钟，否则陆芳菲是不会同意的。
“我等会打电话跟你爸说，晚上一起来我家吃饭，他这一年也未必能回来一次，别真的搞到一面都不见。”陆芳菲说。
“他今天晚上要和总公司的人吃饭，他早上给我留了字条。”
季耀光是4月29日晚上回来的，并没有提前告诉季洁和陆芳菲。
父亲晚上9点多进家门的时候，已经吃过饭洗过澡、正在客厅里看书的季洁吓了一跳。一是完全不知道父亲要回来，二是他的脸色非常不好，不知是憋了多少火气才回到的家。
季耀光说他是回总公司办事，连带五一休假，5月3日下午回西北。
这就尴尬了，校外美术集训营是5月1日早上出发，5月3日傍晚回来。
季洁冷静地把情况和父亲说了，照理说，季耀光没提前说自己要回来，而做集训营的志愿者又是半个月前就选好了的，怎么看都不是季洁的问题。
然而并没有那么多理可以说，也没有那么多理可以听。
暴力的宣泄只需要一个借口，甚至连借口都不需要。
"我难得回来一次，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是吧！"
“不是的，我并不知道你要回来。”
“哦！那就是我的错是吧？什么都是我的错是吧！”
一巴掌陡然而至。
以季洁的预判和身体反应，应该是能躲开这一巴掌的，但她选择了不躲。她觉得如果躲，大概率会带来更严重的后果，而受下一巴掌，大概率就是今天的全部了。
季洁猜对了。
季耀光打完女儿一巴掌后，明显也是愣住了。
他脸色青中带白，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回房间关上了门。
季洁站起身，走到厨房打开冰箱，从冷藏柜里拿出一包速冻馄饨，贴在左脸颊上，就这么静静地站着。
融化的水珠顺着脸颊流向脖颈，季洁用右手抹掉水珠，然后拿过一个不锈钢的锅装上水，放在煤气灶上加热。
等到热水咕嘟咕嘟地滚动了起来，季洁也冷敷了有十几分钟了。
她把速冻馄饨从脸颊边拿下来，撕开包装，下到了锅里。
“爸，我煮了馄饨，在桌上。”季洁敲了敲季耀光的房门，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戴上了耳机。
今天早上季洁起床后，发现季耀光已经走了，桌上留了一张字条，说他晚上要和总公司的人吃饭，很晚才会回来。
走到厨房倒水喝，季洁看到昨天的碗勺季耀光已经洗好了。
洗漱的时候看见脸上的指印还是有些明显，所以季洁选择戴口罩上学，用学习平板改了今天下午的课表，她这个季度还没改过课，四节自由改课的额度都还在。她发了微信给姑姑，让她帮忙中午找自己离开教室。
“那你晚上来家里吃饭，后面三天都不在家，我今晚给你姑父和弟弟做点好吃的。”陆芳菲说。
季洁摇摇头。
“还是不啦，小舒虽然才三年级，但现在的小孩什么都懂，他又是个小暖男，看见我的脸，他肯定也要难过的。家丑不可外扬，你也给我留点做姐姐的面子啦。”
陆芳菲听季洁把面子里子的话都说透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你今天下午原本是两节文化课，一节素质选修课对吧？但我这里美术班要上专业课，我想想你去哪里自习比较好。”陆芳菲思考着。
“嗯，我文化课改成了自习，选修的日语还是去上的。唉，我主要是避开敏柔就可以了，她选修选的是舞蹈，跟我不在一起。”季洁放下吃得干干净净的空饭盒。
“我看敏柔那个小姑娘挺单纯的，对你也挺真心的。”陆芳菲也吃完了，和季洁一起收拾垃圾。
“能够完全独立前，我本来没有打算交朋友的。”不过和敏柔的话，也许真的能成为好朋友。她虽然成天用探照灯一样亮的好奇心写着那个什么事件簿，但从来没听她对别人泄露过半句，口风意外地紧。
然而，就在季洁不知道地方，口风很紧的郑敏柔正在发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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