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客居 > [歌剧魅影]狐狸小姐说 > 第1章 多余的怜悯

第1章 多余的怜悯


和其他难以计数的巴黎流浪儿一样,福克茜每天光着脚过街,散着发狂奔,指甲全由泥土和石头打磨。

        但是好巧不巧,今天福克茜偷到了一个不好惹的主。

        一只大手猛地抓住她已经变成土色的乱发,强迫福克茜与那人对视。

        “交出来。”

        妈的。福克茜在心里暗骂,这人是长了狗鼻子吗?明明都过了一个下午了怎么还能找过来?

        “交出来。”男人的嗓音低沉,颇有一种上位者的威严。

        可是任何一个上位者,任何一个巴黎有头有脸的人,穿着他这种价位西装的人——或许都不该在这种时候脸上还挂着笑意。

        那或许是一种戏谑的笑容。

        “先生,对不起…我马上就还给您…”福克茜熟练地挤出几滴眼泪,好几天没有碰过水的脸蛋上,两道泪痕生生变成了泥痕。

        他们应该暴怒,并且碍于自己的身份而压抑这份暴怒,那是福克茜最爱看的一种荒谬的风度。

        福克茜的手颤抖着从内兜里摸出一个钱包:“我…我以后再也不会做这种事了,请您千万不要把我送到警局…”她熟练地将声音转成哭腔,双手把钱包奉上。

        “不是这个。”男人一手接过钱包,抓着她头发的手稍稍松懈,“可别装傻。”

        小巷里灯光昏暗,福克茜几乎看不见他的脸,但她总觉得那男人在冷笑。

        “先生…”福克茜靠肌肉记忆颤抖着,她靠这一套诈过了不少心软又健忘的老绅士了,“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开玩笑,就算钱包没了她也要多少留点收获,都几天没吃饭了?

        不过是一条坠着银制吊坠的粗麻绳罢了,穿这种衣料的人会把这点小钱挂在心上?

        “我看见了。”

        “…呃。”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福克茜还是把那条“项链”挂在了脖子上。

        “你怎敢…”男人低下头,把脸贴近福克茜的脸。晚风吹动他披风上的厚重毛领,一道苍白的路灯灯光远远照射过来,让她看见那双奇异的金色眼睛,闪过一道光,“把它戴在你的脖子上的?”

        几乎话音未落,男人就伸手把福克茜推翻在地,扯掉她破破烂烂满是补丁的大围巾,一把把她脖子上的东西拽了下来。

        “别…不行!还给我!”反应过来的小流浪儿立刻暴露本性,抱住即将抽身离去的男人的手臂扯住袖子就是一口咬下。

        男人在吃痛的瞬间瞪大双眼,福克茜却并没有迎来预想中的一个耳光,她变本加厉地狠狠咬住男人的手臂,血腥味蔓延到了整个口腔。

        “你明白咱俩的体型悬殊吧,小东西?你知道我如果下了狠手,你根本活不了吧?”

        福克茜当然知道。但她还是死死咬住他的手臂,活像一只认定了目标的恶犬。

        “松嘴。”

        能听出来,男人的耐心正在渐渐流失。

        如果给她一耳光,或者强行把她推开,那一定是要掉块肉的。这位绅士似乎很明白这一点。

        她在近乎疯狂的愤怒中抬眼,看见那双冰冷的金色眼眸。

        啊。

        他知道。

        他知道该如何…

        一只大手掐住她的咽喉,缓缓用力。

        她仿佛听见了恶魔在低声嘲笑。

        嘲笑她的自不量力。

        在她松开嘴之后,那只手依然没有放开。

        在她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时,那只手依然没有放开。

        在她的大脑嗡鸣声不断,有淡淡血腥气直冲鼻腔时,那只手依然没有放开。

        随手掐死一个偷了自己东西的流浪儿,应该也不算什么。

        “这样愚蠢的固执会引来杀身之祸,”伴随着虚幻的男声,那只手在她不含表演成分的泪水流下时放开了,“但是…

        你还,挺可怜的。”

        福克茜在下一刻瘫坐在地上,大口呼吸着冰冷的空气。

        从死线上爬回来的流浪儿半天没有重拾理智,她坐在地上缓了半天,而男人则是再也没看她一眼,攥着手里的东西离去。

        可怜?

        觉得我可怜?

        福克茜向来对这种话语嗤之以鼻,这种无用的怜悯能为她带来什么?是能让她身上的伤口愈合,还是能拿去面包店换点黑面包?

        不过此时的她几乎丧失了思考能力,也并无闲暇去嘲笑这种怜悯了:她的脑中满是那双金色眼眸、那双手、那个声音组成的一系列古怪声色。

        她抬起手想把乱发撩起,却摸到自己空荡荡的脖颈。

        福克茜在那一瞬间浑身冰冷,她挣扎着爬起来跑到巷口,张望寻找着男人的踪迹。

        “不行…不行…”眼泪滑落到她嘴里,咸涩而冰冷,“不行…我的…我的项链…”

        清冷的街上哪里还有男人的踪影。

        福克茜在街头驻足,目光落在街道尽头唯一尚未消散的灯光。

        与昏暗而苍白的路灯灯光不同,巴黎歌剧院总是灯火通明,金碧辉煌。

        与三个同龄男孩打了一架也没哭的福克茜,偷面包时被抽了好几个耳光也没哭的福克茜,在雨天里光着脚发着烧还在到处跑着乞讨也没哭的福克茜,呆呆伫立在巴黎街头,望着远处那座辉煌而灿烂的建筑,任凭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再被秋夜的寒风吹干。

        除了她从男人手里偷来的项链,她的脖子上原本还戴着另一条东西——那是一条纯银的、在她差点饿死的那个冬天也没有拿去卖掉的项链。

        此时她的脖子空荡荡的。

        好啊,这就是这个小偷的报应。偷来的和原有的被一起拿去,活该!

        她彻底丢掉那条破破烂烂且兜风的大围巾,开始发了疯似地狂奔——她的直觉说,那个男人去的就是那里,那个辉煌得刺眼的巴黎歌剧院。

        当她看见那个刚刚差点掐死她的身影时几乎喜出望外,可在下一刻,那个黑影闪到了歌剧院的侧面,几乎在下一瞬间就藏匿进了阴影。

        当小流浪儿的肺管开始刺痛、血腥味再次涌上来的时候,巴黎歌剧院,那个闪着金色光芒的怪物,已经站在了她面前。那扇大门上长着翅膀的果体小孩浮雕在冲她微笑,即使她并不知道人们称之为“天使”。

        福克茜大口喘着气,她最近摄入的水分不足以支撑她继续掉泪了。小流浪儿看着这个巨大的怪物,它张着大口吞掉一位又一位贵客,吞掉一袋又一袋珐琅,再把那些够她衣食无忧一辈子的金钱熔铸成它的金色外壳。

        巴黎歌剧院,当代法国艺术之创造、社会之繁荣的不二代表!

        可惜小流浪儿不懂得欣赏这些。她看着那扇金色的大门出了神,这些不会是真金吧?

        不对,她是来找那个男人的。

        我们应当体谅福克茜的分神,她从前总是害怕自己的破衣烂衫暴露在歌剧院(即使只是在门口)的金色灯光下会显得更加不堪,所以即使从小在巴黎街头长大,她也从未离这个金色的怪物如此之近。

        不过谁会在意一个流浪儿是否不堪呢?这种不该出现在她身上的自尊心属实可笑。

        她开始在歌剧院周围打转,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着。她的眼睛漫无目的地四处瞟着,一会儿又注视着剧院墙上为宣传新剧目张贴的海报。

        汉尼拔?那是什么意思?是谁的名字吗?为什么画里那个女人手里拿着…呃,一个人头?

        不对不对,她是来找…来找自己的项链的。

        没有,哪有侧门?侧门在这个时候已经锁了。

        歌剧院内缥缈空灵的女高音萦绕在她的耳畔,时有时无。

        后门?巴黎歌剧院的后门…

        难道还有暗门吗?

        他是进了巴黎歌剧院吗?

        不知道转悠了多久,剧院内的歌声渐渐低下去,被嘈杂的人声取代。

        一阵鞋跟的嘈杂声伴随着男人女人的说笑声从巴黎歌剧院大门涌出。福克茜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向门口跑去,最终躲在一根柱子的阴影后观察人群。

        啊…是的,在街头偷了这么些年,福克茜相当擅长于通过衣服来判断此人贫富。尽管她离得不近,也能辨别出来这些人非富即贵:看这些浑身上下统一的色调,一看就不是那种死要面子硬搭配的穷学生!那个胖男人合身的衣服——这种往往是要订做的!甚至有些女人头上戴的宝石羽饰就是珠宝店橱窗里标价最高的那一款!

        这要是能溜进去,摸一块怀表,拆一枚镶花,那她不得好几个月都能天天吃黑面包了!

        不对,不对!福克茜要聚精会神,那条项链可是无价之宝!

        这个人太矮,那个人走路内八…

        这个!

        不对,那个男人的披风应该带毛领…

        哇,这个镶金手杖得值多少钱,福克茜从来没偷过这种大件的…

        不对,不对!

        “喂,哪里来的小叫花子!”

        一只脚伸过来,福克茜熟练躲过,迅速溜到不远处的阴影里,眼睛还死死盯着人群不放。

        呃,那个人是吗?…不对,不该有眼镜…

        带女伴的?哇哦,那种鸭子一样的笑声肯定不对。

        …

        从剧院的巨口走出来的人越来越少了,小流浪儿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目光在出来的人们身上快速游移,一颗颗汗珠聚在她的额头。

        不对…为什么没有?再等等…

        再等等…

        福克茜的嗓子开始不受控制地发出呜咽声。

        不,不!难道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的项链了吗?!

        最后一位宾客搂着他的女伴晃晃悠悠离开,金色的灯光下只剩下建筑物的影子。

        直到最后,歌剧院的大门缓缓关上。

        大门沉重的关合声如同一记重锤,把福克茜狠狠捶倒在地。

        她太久没像今天这么哭过了,忘了哭泣会让眼睛发肿而提前困倦。

        小流浪儿靠着巴黎歌剧院的大理石柱子睡着了。这是她生平第一次睡在比自己身价还高的东西上。

        不过这昂贵的大理石也不比那贫民窟的地砖柔软几分嘛。


  (https://www.skjwx.cc/a/28733/28733807/11555688.html)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www.skjwx.cc 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m2.skj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