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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无眠


江弋槐不知在床上躺了多久,始终没有睡意。关攸攸晚上的话在她脑海里不停荡漾,甚至不止于此,更多的是连他也不知道的细节,在她的脑海里慢慢拼凑。

        她倏然坐起身来,打开台灯,从书包里翻出那个写有她先前所有主持词的草稿本,然后又从校服内兜里掏出那本六十四篇——

        她的上身突然后仰,靠着椅背,仰着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原主估计得有一百三十分的水平……”

        竟然说的是赵长煦……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送给我的六十四篇啊……

        从精英赛后楚江川挨打缺考,到晚上结束自习回家路上被围时的出手相助,从罚扫办公室时洗手台子上出现的六十四篇,到废用教室黑板上用粉笔誉抄的古诗文……

        原来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的巧合,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她在心中诘责起自己的迟钝,一早就看出真相的赵长煦,大概是为自己打抱不平才和楚江川打架的,而当得知此事后,她的反应竟然是冷漠地挖苦并警告了他。

        也是为此,后来她以自己的名义帮吴雨月约他出来,他才会那么生气吧?但是即便生气、火冒三丈,出去玩时他也没在她的朋友面前表露分毫从而令她难堪。

        夜里勾起的曾经的回忆,格外令人愧疚。

        她站在窗边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出神。

        身为一条野狗,她从小就已经习惯了被恶意包围。

        母亲去世后,父亲本就对家庭琐事一窍不通,加上工作繁忙,她总是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穿着过时的旧衣服和满是破洞的袜子上学。

        开晨会时也好、学校合唱比赛也罢,她总是因为没有合身的校服可穿而被班主任或教务主任训斥。她俨然成了学校的另类,另类就会被同学们当做欺负的对象。

        每次老师训斥过她后,要她在教室最后罚站,老师一旦离开,那几个平时拉帮结派、称兄道弟的混混就会围着揍她,剩下的同学不是欢呼就是冷漠地看着。她越是痛苦,他们就越是兴奋,还会比赛看谁打得最狠,那人就会被投以钦佩的目光。

        每每想起那段小学时光,都像是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没有人愿意和她坐同桌,前后同学的橡皮掉在地上,她帮忙捡起来,对方便会嫌弃地从她手里抢过去。

        有一次,江父回家给她带了一把漂亮的新雨伞,从此她每天都盼着下雨。一次放学下大雨,她开心地举着新伞,却被那几个孩子头指责偷了别人的伞。他们将她按在地上打了一顿,还抢走了她的伞。

        她抱着掉了一只耳朵的兔子书包坐在泥坑里,如豆的大雨仿佛看不到尽头,但她却更不愿起身回家,脏兮兮的小狗会挨主人的骂。

        一把断了齿的伞丢在她的身边,那是孩子头中的一个走时随手扔在那的,他学过跆拳道,平时就数他打她打得最狠。可是那一刻,她竟然哭了出来。

        她已经习惯了被恶意包围,一点点光亮便足以令她热泪盈眶。

        人的不堪也在于此,面对赵长煦一直以来的关怀和照顾,她竟当做了习以为常理所应当。

        想到这儿,她愈发愧疚起来。

        “啊——”

        一声刺耳的尖叫从客厅传来,江弋槐一个箭步冲出去,只见关攸攸坐在沙发上大口喘气,从窗帘缝隙里射进的苍白色月光将他的脸映得没有一丝血色。

        江弋槐打开沙发边的落地灯,问道:“怎么了?”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屋里进贼了,于是双眼环顾四周的同时,左手悄然拿起茶几边上的电蚊拍。

        关攸攸渐渐恢复了意识,他微微仰头看见站在旁边的江弋槐,一只手抓住她的衣角,用颤抖的声音问:“是江弋槐吗?”

        江弋槐确认屋内的摆设没什么异样,于是准备去查看门锁是否反锁,刚要动身,才发觉衣角被人扯着。她顺着那手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他颤抖的瞳孔,心想他大概是做了噩梦。于是重新在原地站好,用故作严厉的口气开玩笑道:“废话!还能是谁?当然是老子了!”

        似乎是因为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他逐渐安心下来,松开江弋槐的衣角,道:“抱歉,吓到你了。”他说着又仰起头看着她,扯了扯嘴角尽量露出个笑脸,“已经没事了,快进去睡觉吧。”

        “这哪是没事的样子,别把别人当白痴啊!”江弋槐伸着手指猛抽他的后脑勺,然后盘腿坐在旁边地上,给他倒了杯水,“做了噩梦就要讲出来才不会变成现实,连这种常识都不知道吗?”

        关攸攸捂着自己的后脑勺,差点疼出眼泪来,但心底却涌动着一股暖流。

        “我梦见我和大哥大嫂去动物园玩,车子停在公路旁边,等我买了水枪,向车边跑去的时候,路上突然出现一辆货车,把大哥的车撞进了海里。货车上的人带着枪,他们一直看着大哥的车沉下去才离开了。我躲在商店的招牌后,直到他们走后才敢出来,在大哥停车的地方捡到了关氏的胸针。”关攸攸顿了顿,继续道,“只可惜已经是现实了,是我五岁那年的事。”

        “我大哥是被关老板杀死的,原因是他和照顾他的仆人在一起了。”

        “什么?”江弋槐难以置信地惊呼,此前她还一直以为从这小子嘴里说出的生啊死啊只是在夸张而已,没想到这些都是写实。她对关亭亭出现后,关攸攸那忧心忡忡的样子,稍稍理解了些。

        关攸攸望了门口的钟一眼,苦笑一下道:“果然又是一点……大哥大嫂出事的时间就是上午十点。可能是案子被判为事故时,作为唯一的目击者的我选择了缄默,大哥大嫂的灵魂久久不能安息,所以这么多年来我才会一直做同样的梦吧。”

        “怎么这么迷信啊笨蛋!现在可是冬令时,美国那边的话应该是上午九点才对!”江弋槐呵斥着,而后看着他那副与往日判若两人的忧伤表情,才用柔和些的口气道,“这也不能全怪你吧……”

        “你肯定以为我是摆谱才不愿意和你弟弟一起睡觉的吧?总觉得说出来会被人看不起……其实,我只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不敢在床上睡觉了,睡沙发的话,背后有东西挡着,开着灯会感觉好很多。所以我在家也是一直睡沙发的。”

        江弋槐叹了口气,给他重新整理了被子和枕头,然后道:“其实能梦到去世的亲人也不见得是件坏事吧?我就从来都没有梦到过姥姥和我妈,一直以来都以为她们是记恨我,才连我的梦境都不愿意进来呢。如果说你总是梦到你的大哥和大嫂,说不定是因为他们一直惦念着你呢?也许他们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吧。”

        关攸攸看着江弋槐的目光闪闪发亮。

        “赶紧睡觉啊,你看我干嘛!”

        “很吃惊诶!狗嘴里居然能吐出象牙来!”

        “这他妈是个贬义词啊!”江弋槐冲着他的脑袋又是一拳。

        “呜呜呜——”

        关攸攸抱着脑袋重新躺好,总觉得江弋槐和他像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她说话时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总能给他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让他得以暂时将美国那段恍如隔世的地狱生活抛之脑后。

        “猩猩,你能不能待一会再走?”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请求道。

        江弋槐从屋里拿来套卷,盘腿坐在落地灯旁的单人沙发上写题:“大少爷将来飞黄腾达了,盼着能记得小的一点微不足道的付出就好!”

        二人相视一笑。

        翌日,江弋槐还在睡梦中,嗅着香味半梦游着推门出去,适逢隔壁江弋棘也揉着眼睛出门:“还以为是你弄什么好吃的了,这么香。”

        “也不是你啊。”江弋槐逐渐清醒了些。

        二人一齐向餐桌望去,那里摆着爆浆芝士熏肉三明治、蘑菇鸡肉乳蛋饼、尼斯沙拉之类叫得上名叫不上名的早点,站在一旁的关攸攸一边摘围裙,一边说着:“早上好。”

        “好耶!太好了!”江姓姐弟争先恐后地冲进卫生间洗漱,江弋槐率先强占要塞,而后又是江弋棘以上厕所为由将她拍在门后。

        她一边刷牙一边侧头对关攸攸道:“多住几天吧!请务必把这儿当作自己家!”

        关攸攸冷笑道:“好假。”

        吃过早饭出门上学时,江弋棘先背靠着内侧木门的门框,江弋槐拿起旁边鞋柜上放着的小刀,在门框上刻下他的身高,之后二人又互换。

        江弋槐看着门框上自己新破的记录,露出欣赏的表情:“我就说我有178!”

        她说着,指着刻线向关攸攸证明。

        江弋棘则邀请他道:“哥哥也来一起量一下呗?”

        “我?”关攸攸指指自己,反问道。

        江弋棘冲他招招手,江弋槐也说:“赶紧啊,别磨磨唧唧的!”

        “我来的话,你们家的记录可是要守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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