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说话啦
折腾了一圈，一帮人总算给段彦输上了水。
仔细交代了之后可能会出现的状况后，医生夹着病历本匆匆赶往下一个病房。
相比于刚才情绪激动随时想要逃跑的状态，段彦现在已经平静了很多，在邱静邈的坚持要求下，正躺在病床上，一脸委屈似的小口小口喝着温水。
“你怎么把自己折腾进医院的？”
刚才医生和米娜简单交代了一下，小孩之所以呕吐是因为胃胀不消化，加上昨天中暑没有好彻底，脆弱的肠胃功能彻底紊乱，这才导致在家的时候，段彦吐了个昏天黑地。
医生推了推眼镜，把刚送来的彩超和化验单递给管家，对着忧心不已的金发夫人进一步解释。
“简单来说，就是吃多了，胃不消化。”
邱静邈一开始听得晕晕乎乎，但医生的这最后一句话他还是听明白了。
把小孩手里空了的杯子接过来放在床头柜上。
因为还需要在医院留观一夜，米娜回去准备一些东西，管家则跟着护士下楼拿药，偌大的病房里，就只剩下邱静邈他们两个。
一时半会没人进来，暂时放下小少爷架子，蹬掉鞋子，邱静邈爬上床，和半靠着的人面对面盘腿坐着。
“是因为我早上和你说的话吗？”
对于这个自己捡回来，已经相处不短一段时间人，邱静邈现在差不多摸清了一点他的脾气。
很听自己的话，喜欢粘着自己，需要自己陪着他否则会很不安。
所以既然他早上答应了自己，那就一定会做到。邱静邈看着小孩虚弱的模样，不觉得他是和昨天一样故意，或者说明知故犯的。
仔细想了想早上自己嘱咐的一长串话，逐句回忆，好像还真让邱静邈想出了一点关键。
“是因为我早上说了，要好好吃饭，吃得饱饱的？”
早上出门的时候，害怕小孩又为了等自己不吃饭，邱静邈就特地强调了下要吃饱饭，等晚上回来他会问夏姨他有没有乖乖听自己话。
总是热衷盯着小少爷看的小孩不自觉地偏了偏视线，拉住小少爷的手，眸子低垂，心虚地盯着邱静邈修剪整齐的指甲摇了摇头。
可能是不擅长说假话，摇头之后见邱静邈没有反应，小孩自以为隐蔽地偶尔抬头快速扫一眼小少爷的表情，结果被小少爷抓了个正着。
“骗人，就是因为我的话，所以你才会强迫自己吃很多，然后不舒服的对不对！”
段彦心虚的表情实在是太明显了，即使是邱静邈也能一眼看出来。
床上的小孩抿着嘴幽幽地看着小少爷。可能还是有点不舒服，苍白的脸色还没有恢复过来，此时睁着黝黑的眼睛望着提高声音大声质问着自己的邱静邈，说不出的可怜。
“你不能总是我说什么你就真的去做到什么，你的所有决定一切都要以你自己为重啊！”
“有时候你也可以反驳我，不听我话的！”
邱静邈有点生气，不仅是气小孩不会照顾自己又伤害到了自己的健康，更气的是因为自己没有考虑周全，造成小孩现在这个样子。
明明自己知道段彦很依赖自己，会去做他要求的一切事情，他这么信任依赖自己，自己却又害得他生病，要吃药又要打针。
自己前不久前还和爸爸妈妈说要好好照顾人家，结果却是现在这种情况。
小少爷强烈的责任心和自尊心遭到了不小的打击，小孩现在苍白的脸色，就是他承诺失败的最有力最直接的证明。
“听到了吗？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眉头皱紧了，邱静邈扳住小孩的肩头严肃地说。
“你要是答应了，就点个头。”
被人紧紧盯着的人好一会都没有反应，就在邱静邈以为段彦没有听懂自己说什么，准备再掰碎了解释一遍的时候，在他震惊的视线里，小孩居然继续摇了摇头，眼神一改心虚的模样，这次很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
你说的我都会做。
我会乖乖地听你的话，去做你要求的所有事。
认真想着扭转小孩固执思想的邱静邈，先是被小孩坚定的目光震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就被狠狠气到了。
怎么就这么倔不听劝呢！
邱静邈深呼一口气，脸颊上迅速蹿上了两朵被气出来的红晕，小少爷觉得自己现在急需冷静一下，千万不可以对着病号发脾气。
收回扳着小孩肩膀的手，邱静邈默默地爬下床，扶着床沿附身穿好鞋子，绷着脸尽量放松语气，和床上已经坐起来的，可能已经敏锐察觉到小少爷情绪波动的小孩说要出去一下。
“我一会就回来。”
说完，邱静邈抿着嘴转身就走，小孩伸出来的拉他袖子的手扑了个空，不过邱静邈没有注意到，他现在只想着要出去找个没人的角落发泄一下坏脾气。
关上门，邱静邈在走廊里左右看了看，随后抬脚就准备往应急通道走去。
然而还没等他走出多远，就听见身后已经关上的房门内传出一声算不上小的闷响声，随后就是房门被大力推开反弹到墙上的巨响，以及路过护士的小声尖叫。
光着脚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脚步声快速从背后接近，邱静邈下意识地想要往旁边站给人让路，但没想到的是，脚步声却在他的身后停了下来。
下一秒，小少爷的袖口被人从身后轻轻拉住，干涩沙哑的，像是铁锈在砂纸上摩擦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别—别走。”
“哥哥，你别走。”
“别不要我。”
吐字发音不是很清晰，像是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邱静邈震惊回头，就看见刚才还呆在病床上的人现在已经追到了自己的身后，黑亮的眼睛此时蒙着一层水雾，就像是用水洗过的黑曜石。
“走，带我一起走。”
看见邱静邈转身，段彦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把自己的手塞进愣住的人的手里，继续口齿不清地说道。
“你，你怎么出来了？”
“你会说话了？”
邱静邈愣愣地说，他顺着小孩的动作低下头，就看见那只反握住自己的手针头已经被拔掉，此时手背上正慢慢往外洇着血，凝成一滴小血珠。
而小孩穿着背带短裤的小腿上，此时膝盖红肿了一大块，有慢慢淤青发紫的迹象，刚才邱静邈听见的那声闷响，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小孩从床上摔下来时发出的。
小少爷心疼极了，顾不上那么多，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把段彦的手背擦干净，又牵起来凑到嘴边轻轻呼了呼，
本来看小少爷一直沉默不回答的段彦，已经垂下了头，眼神黯淡，此时看见邱静邈小心翼翼的动作，一直憋着的眼泪刷一下就汹涌而出。
正给人按住针口止血的邱静邈手背上突然滴上了一滴水渍，一抬头，就被小孩沉默流泪的画面吓了一跳。
段彦哭得很安静，甚至是悄无声息的，他的表情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但眼泪却是流得很凶，止也止不住的样子。
“我不走了我不走了，别伤心。”
邱静邈一手按着手帕，一手慌忙地给人擦眼泪，但他越擦，小孩的眼泪就越多，像是要一直流，直到把小少爷给淹没似的。
又急又心疼，邱静邈对着人又是哄又是抱抱，但是小孩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小少爷的眼眶一酸，也差点要跟着哭出来。
“妙妙，毛毛，你们站在这干嘛呢？”
米娜提着一堆东西，除了电梯门就看见旁边应急通道门口站着两个小孩，仔细一看，还是自己家的两个。
听到有人叫自己，两个小孩一起转头看过来，两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得米娜心里一颤。
“所以，你是以为妙妙要丢下，不要你了？”
重新躺回床上，眼睛还是红红的小孩望了望坐在一边的小少爷，红着脸点了点头。
“说话！”
小少爷隔着被子拍拍小孩的腿，示意他开口说话别点头。
“……是—的。”
小孩抿了抿嘴，在邱静邈坚定的视线中，张了张嘴，缓缓开口，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尽量每一个字都咬准音。
“以后能说话就说话，你再不说话就不会说话了！”
邱静邈抱着手臂撅了撅嘴，想到刚才小孩几个字没一个说清楚的，不免有些无奈。
“哈哈哈别担心毛毛，就算妙妙不要你了，阿姨还要你呢！”
米娜冲不好意思的段彦昭眨眼，把削好的苹果分成两半，两个小孩每人一块。
“我最喜欢像毛毛这种可爱又听话的孩子了，对不对啊妙妙？你也很喜欢毛毛吧？”
刚才差一点也要落下泪来的小少爷有点窘迫，一直不敢正面看着病床边上的两人，此时听到妈妈叫他，他微微偏过脑袋，扬起下巴带着点不好意思又理直气壮道。
“也就，喜欢那么点吧。”
邱静邈哼哼似的说得很小声，还傲娇地不肯直白回答，不过这一次，段彦注意到了小少爷粉红的耳尖，也听出了小少爷别扭的回答所代表的真正含义。
他喜欢和我在一起。
挂着点滴，腿上贴着绷带的小孩再一次弯起嘴角，在母子两惊艳的目光中，嘴角的梨涡笑得前所未有的甜。
真好，我也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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