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霍轲尧伸手把车上蓝牙打开，又把音量旋钮拧了拧，歌曲前奏悠扬的肘风笛声音从音响里流淌出来。
他伸手把车窗按开，带着些许咸腥味的海风吹进来，把每一个人的发丝都吹起来。
夜晚，海边，这两个词让六月的海岛变得不再那么炎热，海风带来的腥味以及水汽让蔓延的酷暑慢慢消失了。
这条环海公路位置算不上偏僻，但是人确实不多，霍轲尧眯起眼睛吹海风，伴随着车里播放的歌曲轻轻哼唱。
早就入了夜，但是空气好的地方就是不一样，抬头就能看见星星，满天星空墨蓝色，干净得近乎透亮。
车辆在一望无垠的高速公路上驶过，左右是银白色的沙滩，抬头是明亮的星空，霍轲尧把天窗打开，抬头往外看。
他背后，萱萱枕在沙应玄的腿上沉沉睡去，沙应玄开着窗在吹风，这歌他也很喜欢，也在跟着轻轻哼。
霍轲尧回头跟他说话：“觉得吗，特别像公路电影。”
沙应玄朝他一扬下巴：“换首歌，他有首歌更公路片。我分享给你。”
他打开手机划了几下，霍轲尧也打开手机接收消息，他把播放器里的歌换成沙应玄推荐的这首，少爷音乐品味一流，不管什么场景都有能够能够完美适配的歌曲。
这歌有点偏摇滚，男歌手低沉的歌声在车内不大的空间里回响，像一把细沙，说不上温柔，被滤过，细密的，柔软的。
洛西塔总是插不上他俩的话题，虽然都是一同长大，但是在沙应玄和霍轲尧听流行音乐的时候他在听民谣，那俩人在听摇滚的时候他在听古典乐，那俩人在偷摸着看漫画的时候他在研究印象派，总之虽然成长轨迹差不了多少，但是沿路风景可以说是没一点沾边。
洛西塔一句话都插不上，霍轲尧看他可怜，主动去跟他搭话：“你觉得刚刚那首和现在这首哪首好听？”
洛西塔认真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诚实回答：“我觉得……刚刚那首好听些？”
霍轲尧斜他一眼：“那首你认真听了吗？”
不论是秉持着社交礼仪，还是面对着霍轲尧，洛西塔都说不出“没有听”这句话。
洛西塔此人，不知良心为何物，更没有昧着良心说话这种说法，他点了点头：“听了。”
霍轲尧一挑眉：“你听歌词了？”
洛西塔看着前方，认真而坚决：“听了。”
霍轲尧瞟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哦。”
哦？？？
哦？？？
哦就没了？？？
洛西塔从后视镜里看到沙应玄的表情：少爷朝他翻了个白眼。
他又说错话了。
车开了很久，又好像没开多久，他们随便找了个能停车附近还有海滩的地方停下。
暑假期间毕竟不属于正常节假日，这大半夜的也不是人们出来游玩的时间，海滩上几乎没有人，空旷而荒凉。
沙应玄伸手戳戳妹妹脸颊，刚刚摆脱了高中生涯的小女孩还没恢复好，高中生正是怎么吃都吃不胖的年纪，女孩儿脸颊也不圆，但依旧柔软：“萱萱～起来啦～”
萱萱伸爪子挠他：“不起……坏蛋坏蛋！”
小傻子乘二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往海边去了，沙应玄慢慢悠悠下了车，正好遇上洛西塔关上车门。
后者抬眼看他：“我又说错话了。”
“嗯，”沙应玄没往前走，他顺势靠在车上：“听见了，我不聋。但我觉得这不是你的问题，是霍轲尧作妖。”
洛西塔抿了抿唇：“不是他的问题，是我没有揣摩好。”
沙应玄指着他：“你是来找我解决问题的，再说这种话你就去死，自己解决去信不信？”
洛西塔朝他一挑眉：“你请。”
“他最开始放的那首歌是说情侣在一起之后又分手的，第二首歌寓意好一点。”沙应玄表情一言难尽，“我一看你就没听歌词，还特别笃定特别认真说你听了。所以他就生气了，就这事而言我觉得他无理取闹。”
“不。”
洛西塔站在他身旁，他不会像沙应玄一样，懒懒散散地靠在车上，不管有没有必要，这个人都得站得笔直。
他站在那，穿着花里胡哨的丝质衬衫，五分的运动裤，不正经中透着正经，差不多的运动裤，沙应玄都得坠两根银链骚包。
洛西塔想了想，勾起唇角，那是一个不甚明显，同样不甚明朗的笑容：“他生气是对的，是我欠他的，我永远欠他。”
沙应玄叹了口气，俯身捡了一把沙子，这种海边的沙子，细腻而温热，还带着白天被暴晒的温度。沙应玄站起来，张开手，这些和他拥有同一个姓的东西就这么飘散在空中，他看着手中剩余的残沙：“给你个建议，不要在霍轲尧面前说这种话，他先前生气就是无理取闹一会，自己就好了，你再跟他说这种话，他会更生气。”
洛西塔没有应声——他没怎么吃东西，有点饿，饿得有点头晕，他听见霍轲尧在海边大声唱歌，真的很大声，能从海边传到他耳朵里来。
他在唱《外婆的澎湖湾》，和萱萱一起唱，俩人一起拎着鞋在海边走，唱歌很大声，看起来很潇洒。
沙应玄轻笑一声，也跟着低声哼唱：“没有椰林醉夕阳，也没有一片海蓝蓝……”
霍轲尧并不算是天生的一把好嗓子。
洛西塔突然想到这个。
沙应玄是个天赋型选手，霍轲尧不是，不能说是五音不全吧，但唱歌着实不怎么好听，好在后天够努力，卯足了劲训练也能进耳朵，至少都在调上。
他饿得有点昏，几乎要昏出幻觉来了，他听见自己说：“我就像在做一个终究要醒的梦。”
他大概是累了，叹了口气说：“我好像睡着了，醒不过来。”
沙应玄冷眼旁观——洛西塔确实快醒不过来了，这个二傻晚饭一口没吃水也一口没喝，不是中暑就是要虚脱。
洛西塔确实有点要中暑，他头晕，却非常文艺非主流地瞎想一通，眼看就要倒下去，沙应玄伸手抓住他胳膊，瞟他一眼：“车里有水有面包，去吃点。”
洛西塔勉力站起来，打开车门。
他是个绝世神经病，都已经到这个份上，第一时间做的事居然还不是吃东西，而是把放在副驾驶的相机拿出来，对着海边按下了快门。
然后，他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沙应玄正捏着他下巴，一脸冷漠地往里灌……藿香正气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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