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待姜夫人走后，烟婷才怔怔地站起身，她抹去面上的泪，坐至圈椅上，思了思这么多年来，母亲待她，只是一味地让她学艺，她学得好了，母亲才会对她笑，可明明在外人面前，母亲是时不时便笑笑的，她也未曾想，母亲竟这般对她不信任。

        这时她望到案几上果鼎旁的小尖刀一时出了神，过了好一会儿才垂下眸子，就这般怔怔地站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日头已然落下，天上是星星点点，月亮照得院内朦胧，内外掌起了灯，月儿将红木镶嵌螺钿托盘端到盥洗室内，“娘子，更换的衣物便先放这了。”

        过了许久都未听到屏风后回话，按理娘子是不会这般的。月儿当是她未听见，又重新道了一遍，见烟婷仍是未应，她一连唤了好几声娘子。

        透过屏风朦胧看到里边人影不动，月儿只觉有些反常，心里隐隐不安，她行至屏风后，瞧见烟婷的手悬在浴桶上，削果的小尖刀落至地面，人一动不动地昏睡过去。

        “娘子！”月儿快步上前，到浴桶边瞧过了烟婷的手腕和脖颈儿，好在未见到一丝血，但她仍是带着哭腔道娘子娘子，一面轻摇着烟婷却不见她有一丝回应，只感受到她身体发烫。

        月儿只好起身去拿衣裳披在烟婷身上，待隐至全身，才急忙大声同外头道：“来人啊！来人啊！茜儿姐姐！来人啊！”

        茜儿闻声跑进来，“怎的了？”一进来便瞧见月儿泪如雨下，见烟婷一动不动。

        “茜儿姐姐快，娘子发了高热，快先将娘子扶至床上。”月儿着急道。

        茜儿应声，见状也有些许着急了，好在她力气大些，同月儿一齐将烟婷移至内寝，而后赶忙去禀报姜夫人。

        姜夫人步履匆忙，蹙着眉头坐至烟婷床前，见烟婷双眸紧闭，面色苍白，茜儿已将凉布敷至她的额上。

        “烟儿？”姜夫人轻唤，虽知她听不到，但仍是唤了几声，“郎中一会儿便来，烟儿莫急。”言罢让月儿多给她盖上一床被子。

        不多时外头便来报郎中来了，姜夫人只好把幔帐放下，郎中将帕子放在烟婷手腕上，细细诊了脉，才回道：“夫人不必忧虑，是普通的高热罢了，敷的冷帕要勤换，我即刻回去抓药，夫人且派个人随我前去。”

        姜夫人这才展了笑容，“有劳了。”

        本以为听到郎中这番话，是全然可以放心了，谁知郎中又道：“高热是不必忧虑，可是夫人还要多同娘子谈谈，她心气淤积，长久下去，恐怕是千金的药都无用了。”言罢便同姜夫人辞去，带上人回药铺抓药去了。

        待郎中走后，姜夫人掀开幔帐，看着烟婷的面容，有些难以言喻。

        心气？便是为了不让她去见那郎君和韵浣罢，这么多年的培养，竟会走到今日这步，随后放下幔帐，吩咐着月儿和茜儿，“好生照顾着，她醒了便来知会我。”

        月儿瞧着姜夫人的背影，又透过幔帐瞧了瞧烟婷，只觉十分心疼。

        好在是普通的高热，当晚煎了药喝过后卯时便已醒。

        一睁眼便瞧见沈媵坐至一旁，烟婷觉得身子有些软，想起身却撑不起身子。

        “既是身子未好，便不必起身了，好生躺着罢。”沈媵替她掖了掖被子，他这个做父亲的，对儿女的管教倒是不多，平日都交由姜夫人去了，望着烟婷苍白的脸，不免有些内疚。

        烟婷点头，过了好一会儿沈媵才道：“可有什么想吃的？亦或者哪儿仍是不舒服吗？”

        “好多了，只想吃些白粥，旁的倒是没胃口。”烟婷如实道。

        他昨日便得知郎中那番话，此番来，也是想看看她如何了，“你母亲近些日子来，也是为着你好，心里是莫要怪她了。”

        烟婷怔了怔，只垂下眸子道：“女儿不敢。”

        “有什么想要的，同父亲说便是。”他知姜夫人待她是有些严厉，可说到底也是为着她好。

        姜夫人在屏风后，将二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虽说她也是有些不满，可烟婷如今这般病着，还是不要出现，免得她又想怪罪于她。

        “我想要什么，父亲都同意吗？”烟婷有些试探，她倒是更愿意同沈媵说出心中所想。

        “你且说，若不是什么能力之外的事，父亲便答应你。”

        “及笄后，我还不想嫁人，父亲可不可以不要为我说亲。”烟婷淡淡道，虽然知他是不会同意，但仍抱着一丝想法。

        沈媵看着她不言语，随后别过脸，“婚嫁之事，但凭你母亲做主。”他不免想到姜夫人说的那个商贾郎君，莫不是为了这个？

        “那便换一个罢。”烟婷硬撑着展了笑容，“我想同嫂嫂说说话。”在府内，她没有知心人，在府外，她亦是没有交心闺友，或许只有韵浣，能同她说上一些。

        沈媵沉默了一会儿，韵浣先前可是带着她见那郎君，若是见上了，不免又要说些什么，但瞧着烟婷这般不开心模样，先前那个他已然拒绝，这个也不是不能应允，毕竟多年来，未曾许过她什么。

        屏风后的姜夫人蹙了蹙眉头，他摩挲了膝头的袍子，“也好，待身子好了，我便派人去知会一声。”他顿了顿，“还是……到那去住上几日罢，宽宽心也好。”

        烟婷眼中充满惊喜，她原想着只是让韵浣过来，谁知父亲竟同意她去了，这时只好道谢过父亲。

        沈媵瞧见她面容上的悦色，不免心里也舒畅，笑了两声便让她好生歇息，他是要上朝去了。

        那厢姜夫人跟在他身后，温声疑惑道：“侯爷唤人来便可，何故让烟儿奔波过去？”

        沈媵拉起她的手，停下脚步，在上面轻轻拍了拍，“到底是个孩子，瞧瞧上京的娘子们，谁人不是约着闺友出街，唯独烟婷整日在府中，怪不得心中不畅快的。我知你心里想的什么，那英国公府娶亲便娶亲了，上京只有他们这一家不成？咱们再看看别家。”

        “可这……”姜夫人正欲辩驳，沈媵便打断她，“夫人，这次便听我的，好歹我也是做父亲的，不能让我一点话语权都没有。”

        姜夫人只好紧闭着嘴巴别过脸，沈媵又好生安慰了她一番，终是由姜夫人送他上朝去了。

        及至下晌烟婷便等不急，同姜夫人回过话，便上了去沈府的马车。

        有着今早沈媵那番话，姜夫人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让月儿茜儿好生伺候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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