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现下白日是愈来愈长，往日这个时辰，天仍是黑的，留着的还是朦胧的月色，如今天只见得稍稍亮堂，沈景琛将起身的动作放缓些，一时还觉得有些疲惫，在床沿闭眼坐了一会儿，
刚起身时，垂在腿边的手被轻轻拉住。
他低下头，就着微亮的日光瞧见韵浣拉住了他的手，将目光移至韵浣身上，见宽大的锦被将她整个身子盖住，只看得见脖子及那芙蓉面，本是睡里边的，不知怎的到了他睡的位置，按理说挪动时应有响声，可他却未察觉。
韵浣含笑看他，纤细的指节轻轻勾住他的小指，就这么看了一小会儿，嘟哝道：“什么时候才有一日能陪我睡到天光大亮的。”
这话听得倒是有些内疚了，沈景琛觉得有些许后悔成婚那两日还去当值，不说是他，就说是韵浣，让人知道了他那日的行径，免不了说韵浣的闲话，是他思虑欠佳，好在他不是上京城里的风流人物，不至于让太多人关注的。
这时瞧着韵浣，他重新坐至床沿边，握紧韵浣的手，又抬手抚了抚韵浣的发丝，“我是新人，能得这个职位，是让许多人眼红的，知我是候府的人，不会说什么，可大多皆认为我只是一个练武的粗汉，你放心，若是真能告假，定哪儿都不去，什么都不做，只陪着你，可好？”言语里尽是温柔。
韵浣撇了撇嘴，有哪个糙汉会像他这么仪表堂堂，单说她第一次见到他，就知他出身不凡，那些人也太没有眼力见了。
不过单只她觉得有什么用呢，听完沈景琛的话，韵浣别过目光，假装难过地点了点头，她也没奢望他得空陪她。
沈景琛在韵浣额上落了一吻，她勾住的，哪里只是他的手指，是他整个人，整颗心，他算是懂得醉倒温柔乡的感觉，若是不用当值，他大可拥着她睡到天光大亮，可他不能。
“听话，再睡一会儿，便起身用早饭，晚间我再回来，今夜可有什么想吃的？”
韵浣迅速起身，撑起身子靠近沈景琛，一扫了刚刚难过了神情，转为一脸笑意。
沈景琛怔了怔，还想着要如何安慰韵浣，未料想她竟如此快好了，女孩子的脸当真是说变就变的吗？
此刻又见韵浣的笑意变成了有些难以琢磨的笑容，嘴里道：“想吃……你。”
沈景琛反应过来，听懂韵浣说的是什么后，细看了韵浣一眼，而后觉得心里有些不适，顿时站起身没有说话，行至屏风后更衣，出来时见韵浣依旧是没有动，一脸无辜地望着他。
“我瞧着你倒是精神，不如同我一起用早点罢。”沈景琛将幞头戴好，打开门已然见房嬷嬷将早点备好，这时正放至食几上。
这话还是韵浣第一次这么说，虽然是听起来有些轻佻肉麻了些，但也是她鼓起勇气来说的，大不了往后不说便是了。
她困意确实消散了，想着要做那点心铺子，她是一刻都等不及，遇着自己欢喜的事情，恨不得立刻去做，便也掀开锦被起身，用房嬷嬷递进来的水盥洗后，换上了衣裳，坐至食几前同沈景琛一起。
大户人家总是将各种饭食点心备得多，不怕浪费了，只怕吃不饱，所以加上一个韵浣，食几上的早点也是绰绰有余的。
韵浣嘴中嚼着荞麦馒头，“你在禁中当值，午间可有空闲的休息时间？”
沈景琛夹起食几上的小菜，就着白粥送进嘴里，自从同韵浣一起，他吃的也变得清淡不少，“有，是轮着的。”
“那……可能带饭食去？”韵浣看着他。
沈景琛是知韵浣想说什么了，笑道：“当然可以，只是……你忍心你的夫君吃凉的饭食吗？”
她泄了口气，好像也是，不过……“如果是我亲手做的，我想夫君定是喜欢的！无论是凉的还是热的。”
居然先发制人了，说喜欢也不是，说不喜欢也不是，便朝她碗中布了些菜，“往后晚饭便不在禁中用了，夫人在院中做好，晚间回来，便吃上夫人做的，如何？”
“那可不行。”韵浣嘟哝道，当值一日，晚饭若是也延时，那得饿出病来了，她可不愿，好在他值的是白日，若是夜晚也当值，那才叫她真心疼呢。
沈景琛朝她笑笑，他总是习惯早起，怕路上有什么意外，这时陪韵浣用早饭，倒是也慢了下来。
忽然觉得自己变了许多，不再同以前那般事事急促，也笑得多了些，有时候慢下来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就算在桌上，看着韵浣吃东西的模样，亦或者起身时，细细端详她熟睡的面容，都是及美好的。
兰亭若平日开得也早，从早上有几个客人吃早点，再到快午时了，店内糕点香气弥漫，飘至街道外，吸引着街上的娘子们，里间坐的多是小娘子，毕竟是甜食点心么，自然是女子多爱些。
目光所及色彩艳丽，小娘子们的衫裙颜色各异，洒的香粉也是香味不一，但混在一起，味道并不刺鼻，就着从窗台吹进来的微风，把香味冲淡了更是好闻。娘子们欢声笑语，其中还有些孩童的稚嫩声。
“娘子，是喜看街景呢还是喜安静些？”瞧见韵浣进来，店小二忙上前招呼。
“窗边罢，谢谢。”韵浣笑着回道。
店小二道得嘞，将韵浣引至楼上靠街道的窗边，韵浣点了份红酥山，看至窗外，今日街上人不算多，不过也因是午间的缘故，应是回家总午饭了罢，瞧见那个告示牌，她还记得，就是因为那个告示，才知夫君是小武夫的，那时别提有多欣喜了。
再往前几张桌子瞧去，那便是她同小武夫第一次见面时，一道用水粉汤圆的桌子，她还记得，小武夫让她退亲，哼，后来还不是娶了她。
红酥山是由白酥加入贵妃红染制，将酥加热融化，再向陶瓷碟子上淋滴，制成山峦状，上面用彩花装饰，更为吸引女子，又因是需低温冷冻的点心，这个时节不需要冰块也能维持形状，吃上一口，嘴中酥香弥漫，是色香味俱全。
待用完结账时，韵浣同那店小二说了一番，十分恳切道：“不知可否见一见你们东家。”
店小二不知何事，只略略有些担心，“娘子是不是觉着我们店里的小食不好吃？亦或是娘子吃出了什么问题？若是有，同我说便是，我定会给娘子解决。”
韵浣摇摇头，发觉是他多想了，“都不是，只是……”韵浣一时也不知怎么说，若是直直地说出有事请教，那总是有些打扰的，毕竟店小二也只是做着自己的事，哪里懂得自己的东家，她觉得好似不该开这个口，犹豫了一番，还是说道：“你们店内的东西是名扬的，不知可否目睹你们东家的真面容？”
原来是夸赞的，店小二舒了一口气，若是收到客人的投诉，店内所有人员，都要扣半月的俸钱，实在是虚惊一场，“这般多谢娘子夸赞了，只是不瞒您说，就连我在此做了几年，都未曾见过东家一面，不过我们掌柜兴许见过，往日问他，他是支支吾吾的，娘子若实在感兴趣，可去问问我们掌柜，兴许能知道。”
韵浣道好，又多放了几两银子到店小二手中，道谢过了，除去红酥山的银钱，剩下的银子是收入店小二囊中的，此刻店小二说了不少客气话，又给韵浣上了一壶好茶，让她慢慢吃。
韵浣应声，待店小二走后，才拿起茶杯，啜了一口细想，这等铺子的东家定是极少露脸的，就同沈景琛一般，总是有个人替他管着，如房嬷嬷，然后才交由各店的掌柜，掌柜所接触的，是房嬷嬷这一管事之人，若真是如此，她也没有去问那掌柜的必要，如此一层一层上去，费时费力费人，不值当，不如直接找最后的东家，但是上哪儿去找呢？
韵浣蹙了蹙眉，她怎的没有想到这一层，这一趟，是白跑了呀。
出了兰亭若，让车夫绕一圈，好让她能细细想个办法。
御街的铺子知名度是极高的，毕竟算得是商业中心，清家的茶庄亦在其中，正巧绕到茶庄那一段，韵浣想着许久未去了，让车夫停下进去瞧瞧。
见是韵浣来，茶庄的掌柜立刻放下算盘迎上来，毕竟是东家的小娘子，他可不能怠慢，“小娘子！今日怎的来了？”
“来瞧瞧。”韵浣四下望了望，依旧是老模样，一点未变，本也只是来瞧瞧，却听得那掌柜说：“娘子是来得巧了，东家也在呢。”
韵浣惊讶，不是说着在府中休养的么？怎的母亲让他来了？“在后堂？”韵浣朝后堂方向望了望，正欲直接走进去，那掌柜又拦住了她，“吴掌柜在同东家汇报呢，娘子这时进去怕是让东家分心了，不如先坐上一会儿，我给您泡杯茶。”
是这么个理，韵浣点点头，在茶几前坐定，进去反倒误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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