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无限
再次恢复意识时，星抬眼便看到了密布着铅色浓云的天空，阴沉沉地压在头顶，触手可及。笼罩在黑暗的爪牙之下，这座城市像是困锁在铁幕下的孤城，流浪于汪洋大海中的浮岛，颠簸于看不到希望的路途之上，绝望地走向注定湮灭的结局。
不远处的建筑物像是胡乱堆叠在地面上的仿真积木，小得让她产生了好似末日降临的幻灭感。震惊之际看到奥特战士们从眼前呼啸而过，曾经对她而言无比巨大的身躯此时也只有人偶一般大小。
不是他们变小了，而是我变大了。
她冷静地意识到这应该就是亚波人对她做的手脚。虽然不知道对方的阴谋具体是什么，但奥特战士们已经出现在了这里，自己也诡异地变成这个样子，现在应该就是最后的战斗了。
“你终于意识到了吗？”脑海里刚冒出这个念头，沙哑的声音便立刻在整片空间中环绕着，令人分不清声音的源头在哪里。
星没有作答，静静地等待那邪恶的存在得意忘形地揭露自己的阴谋。
“感谢我吧！你的生命气息已经与萨乌鲁斯融合了，从此获得了不灭的生命！好好睁大眼睛看看可恶的奥特战士的凄惨结局吧！”亚波人狂妄地大笑着。
萨乌鲁斯，是未来给她讲过的，奥特兄弟二十年前封印的由亚波人的怨念凝聚而成的终极超兽。
原来如此，此时的她竟是通过萨乌鲁斯的视角在凝视外面的世界吗。
不过谁要和这种恶心的东西融合生命啊。如果是这样的永恒，她宁愿立刻死去。
眼前飞速闪过一个红银交织的身躯，猫猫一样的头顶漂亮的红色条纹清晰可见，让她本能地想要向前伸出手去触碰那炽热的光辉。然后她并没有很惊讶地发现，自己像是被禁锢在一方空间之内，五感之中只有与萨乌鲁斯共享的视觉与听觉得到了保留。
“梦比优斯……”近在咫尺却仿佛远隔天涯，说的就是这种情境吧。细细密密的痛在心底蔓延开来，这一次应该再也触碰不到那个温柔的青年了。不过比起自己的痛苦，她更想要他的平安。视线执着地追寻着他的身影，听到呼啸的风声中他胸前计时器水晶般清脆的警报，那不祥的红色刺痛了她的双眼，焦灼像是烈火般灼烧着她的理智。
下一秒，虚空中两缕灿金的光芒破开头顶厚重的阴霾降临在地面。看到远道而来的泰罗与佐菲，被困在萨乌鲁斯意识体中的少女终于松了一口气。
亚波人却丝毫不担心，就像是即使赶来再多的奥特战士他也有把握将他们全部留在这里一样。注意到少女一直没有过激的反应，好像接受了现实一般平静，他感到有些无趣。转念间又仿佛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带着恶意饶有兴趣地开口：“你希望谁会赢啊？”
他自然相信这一次凝结了更强大怨念的萨乌鲁斯不会输，但试探她的反应应该会很有趣。
“答案不是很明显吗？”少女透过超兽的视觉观察着外界的战斗，淡淡地回复：“奥特战士是不会输的，不管敌人多强大，他们一定会获胜，我深信不疑。”
“他们获胜，你就会死。”亚波人顿了顿，有些不解她的话语，直觉她是在嘴硬，继续蛊惑道：“那些可恶的奥特战士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何必为了他们送命呢？打败他们之后，和萨乌鲁斯融合生命的你不仅获得了永生，还可以支配这颗星球，不是很好吗？”
“总有些东西，比生命更加重要，你这种阴险卑劣的存在永远不会明白。”星没有丝毫动摇，反而觉得亚波人的话十分可笑。“而且，如果真的有这么好的事情，你为什么会白白便宜我呢？所以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真是狡猾的丫头。”亚波人嘿嘿一笑，没有再说话。
外面的战斗仍在继续着。看到奥特战士们纷纷用出光线技能，星一边在心里为他们加油，一边暗自庆幸。如果将自己的生命气息与超兽融合就是亚波人的底牌，那么就不会对奥特战士们产生太大的威胁了。只要消灭了萨乌鲁斯，战斗就会结束，牺牲的只会是自己一个人而已。
虽然很想活下去，但为了一直保护着这颗星球的光之战士们和这颗星球上的人类而牺牲自己，她想不到比这更有意义的事情了。
只是……心里还是会有点淡淡的遗憾和不甘啊。没有想到不久前与未来匆匆一别，竟然会是此生最后的相聚。
“一定要赢啊，奥特战士们。”看到正对着自己的梦比优斯双臂蓄力高举，无数金色的光点跳跃着在他的手心凝聚成巨大的莫比乌斯环。炽热的能量散发出危险的气息，仿佛顷刻之间便会化作摧枯拉朽般的力量，她却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比梦比优斯的无限环更好看的东西了。
暗沉的天幕下，那便是此时的她眼中唯一的光源。
很快，一切就要结束了。星感觉到解脱一般的轻松，微笑着等待最后的时刻。
然而亚波人却不会甘心于失败。不知他使出了什么手段，梦比优斯好像看到了什么，骤然停下了蓄力的动作，能量汇聚出的无限环快速消散在空气中。
其他奥特战士们也同时停止了攻击的动作。
察觉到情况不对，星利用萨乌鲁斯的视野内视了一圈，很快锁定了被困在超兽头顶晶石中的神宫寺彩。
“你……”她一时之间失了声，半晌回过神来怒斥了一句：“你真是卑鄙！”
亚波人却没有理会她。趁着梦比优斯愣神的功夫控制着萨乌鲁斯将奥特战士打落在地，两只前突狰狞的巨大犄角将超兽的全部力量压在梦比优斯身上，将他牢牢地压制在地上。
“未来！”眼睁睁看着年轻的奥特战士陷入困境，星大惊失色。接下来就看到其他奥特战士们降落在地上，手中凝聚能量汇合成一道光线传送给半跪在地上的梦比优斯。
星惊疑地睁大了眼睛，听到亚波人也困惑地“嗯”了一声。
不过亚波人却不会给奥特战士们任何反击的机会。萨乌鲁斯在他的指使下发射出一道强劲的暗红色光线，很快将奥特战士的身影淹没在四散的能量余波与飞舞的尘埃中。
“未来！！！”星的声音嘶哑着发出悲痛的低鸣，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本来已经做好准备牺牲自己的，奥特战士们是不可能会输的啊，她一直坚信着。可是为什么……
亚波人已经在得意地大笑了。星绝望地低下头，思索着怎样才能与亚波人同归于尽。未来和奥特战士们用生命保护着的地球，不到最后一刻她是不会放弃的。
不知何时，遥远的天际投射下一道金橙色的光芒，穿破厚重的云层，落在地上形成一个光斑。低垂着头的星透过超兽的视线注意到那个细小的跳动着的光点，看到再熟悉不过的金橙色，微愣了一下，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猛地仰起头，视线追随着那道若隐若现的光线直至它的源头。
少女漂亮的瞳孔中，倒映着的是隐约泛着虹彩的天幕。在快速聚合的金橙色光芒外，那虹彩向四面八方蔓延开来，骤然爆发出耀目的光辉，冲破了笼罩在头顶的无边黑暗。
光辉淡去，梦比优斯奥特曼以崭新的形态重新出现在那里。神秘的黑色纹路覆上本来银红色的身躯，仿佛昭示着奥特兄弟之间牢不可破的羁绊。
星定定地注视着半空中融合了奥特兄弟能量的梦比优斯，抿着唇笑起来，希望的光重新回到她明亮的眼眸中。
亚波人同样注意到变换了形态的奥特战士。看到梦比优斯平举着手臂像是要发起攻击，丝毫不顾及超兽额前的人质，便知道新形态下的他有办法在消灭萨乌鲁斯的同时救出人质。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梦比优斯？”亚波人气急败坏地叫起来，阴阳怪气地吼道：“你的小女友的生命气息可是和萨乌鲁斯连接在一起了，她会一起死的！”
可恶！早就应该想到的，自己这张最后的底牌亚波人怎么会弃之不用。
隔着超兽与俯视下来的奥特战士对视着，星很想告诉他不要管自己。萨乌鲁斯是必须要消灭的，既然有办法救出彩桑，那么就不要有所顾虑了。
可她的心声却无法传达出去。看着明显愣怔在半空中的奥特战士，战斗再次陷入了僵局。
梦比优斯此时确实有些无措。早在回到研究院被外星人假扮成彩桑袭击，他就意识到真正的彩桑和小星应该是被抓走了。本以为打倒那几个外星人就能把两个女孩子救出来，没想到她们竟然落到了亚波人手里，变成了这么复杂的局面。
彩桑还好。但如果亚波人所说的是真的，他不知道自己的攻击会不会伤到小星，忌惮之下难以放开手脚。
“冷静下来，梦比优斯。”注意到年轻的战士此时心神不宁，奥特曼出言提醒。
“融合了我们的力量的你拥有无限的可能，你可以做到的。”泰罗鼓励道。
“永远都不放弃，将不可能化为可能，这就是奥特战士。”梦比优斯坚定地说，俯身望向超兽庞大的身体，知道少女此时就在某一个角落无助地等待着有谁能将她从绝望的深渊中拯救出来。这一刻只有一个念头牢牢地镌刻在他的心上。
“我不仅要保护这颗星球上的人们，我也想……守护好小星啊。”
左臂置于身前，从梦比姆气息中骤然爆发出剧烈的能量，化作虹彩笼罩在梦比优斯周身。见势不好，萨乌鲁斯背部猛然射出无数尖刺，密密麻麻地袭向奥特战士，试图阻止他的靠近。然而这些攻击还未等近身便被奥特战士全部挡下。
“终于做出了选择吗？”少女注视着身披光辉俯冲下来的奥特战士，唇角弯起欣慰的笑意，心头却泛起一阵阵不容忽视的酸涩。理智告诉她这是最好的选择，未来他没有做错什么，这不正是自己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了吗。
可是感情上还是渴望着被拯救啊。明知道自己被困于此却还是选择发起了攻击，等于是亲手切断了自己的生机，心底像破开了一个口子一般空落落地疼。
不过，即便如此，那足以毁灭萨乌鲁斯的力量仍是她此生唯一所渴望着的光。即使在生命的最后，即使会被灼伤，也想再靠近一次。
不知从哪里而来的力量，竟使她挣脱了亚波人的禁锢。少女挣扎着向前方伸出手，探向已近在咫尺的奥特战士，在足以将黑夜点亮为白昼的剧烈光芒中仍然固执地不肯放手。
好像触碰到了呢，真温暖啊。
下一秒，她仿佛被切断了所有的感知般沉入了无边黑暗之中。
这种情况只维持了片刻，丧失已久的五感便全部回归了。对于本以为自己会死亡的星来说，这种感觉有点不适应。她轻轻动了动，发现现在这种情境好像有些熟悉。
她正被梦比优斯托在左手上。
他右手之中托着的神宫寺彩仍在昏迷之中。梦比优斯半蹲下身，轻柔地将右手托着的光球送回她弟弟身边，空出的右手随后挡在左手外侧，像是要为少女挡去不必要的寒风。
小心翼翼地将少女捧至眼前，柔和的眼灯凑近，仿佛在细细端详刚刚被自己救下的女孩子是否有不妥之处。
刚才那一会儿时间星已经注意到远处那摊灰烬以及头顶阴云消散后明净的天空，但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未来竟然真的救下了自己。看着眼前的奥特战士，此时的重逢竟恍惚中还带有一丝不真实感。
在心底莫名的感动的驱使下，星慢慢站起身，向前伸出手——
然后轻轻地触碰到了奥特战士的脸庞。
微凉的触感，但却无比真实。在少女呆愣的目光中，梦比优斯的眼灯无措地闪了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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