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日上中天，太阳照得人眩目又晒得人火辣。
江柳儿坐在屋内正好可以看见小院里麻利地收拾着赶集家伙什的周羿。
周羿头戴一顶竹篾掺枯竹叶编的斗笠，腰间挂着一个旧得泛黄的竹筒水壶。
他两手毫不费劲般分别提着一笼野兔和一笼野鸡从小院西边的矮屋里出来。
把它们放到板车上后又用芭蕉叶仔细盖好，以防路上热坏了这些猎物，随后推着板车出了院门。
在桂花树下热得吐舌头的大白以为主人这是要上山，兴冲冲跑上前欲跟去，却被周羿厉声斥了回来。
大白‘呜汪’一声，扭头往江柳儿那里跑，像个使小性子的孩子。
周羿瞧着一脸委屈的大白就想到方才江柳儿使小性子的样子，脸上不由露出一笑。
已经走出门外的周羿顺着狗跑的方向看回去，正好对上江柳儿偷盯着他看的目光。
江柳儿不知为何，第一反应是先假装躲开。
她低头笑着摸了两下可怜兮兮被周羿呵斥回来的大白，来掩饰自己的慌乱。
直到感觉到外面那道探究的眼神收回后，才又转头看着门外远去的背影发愣。
院外小桥流水，阡陌交错，还未成熟的绿色水稻随着微风摇曳，不远处群山环绕。
男子高大的身影渐渐变小，最后在乡野间消失无踪。
“嫂嫂，瞧你们小两口这眼神，是不是就是戏文里说的，两人新婚燕尔，你侬我侬，舍不得离开半刻呀？”
周青青拿着手中的筷子，轻轻敲打两下陶碗，发出‘叮叮’的响声，让双眼盯着外面的江柳儿回神。
她狡黠一笑，不断打趣：“放心，他定会早去早回陪你的！他还要给你带好吃的，我今晚也要看看大哥这木头会带什么回来哄你开心！”
江柳儿被周青青说得臊红了脸，回神笑骂她这鬼精灵：“小丫头不要乱说！快吃你的！”
江柳儿面上虽然被周青青说得不好意思，可她现在心里想的还真的是今晚周羿到底会带什么回来，心中隐隐开始有些期待。
可虽是如此，但看着周青青还在一脸逗弄看着她，她还是要端一下‘长嫂’的架子，‘教训’一下这‘小姑子’的。
江柳儿眼睛滴溜一转，使坏心从碟子里挑了一块肥得泛着晶莹光亮的肥肉塞到周青青的嘴里，“不准再笑了！”
周青青被塞个猝不及防，唔唔两声，张嘴吞下后连连求饶。
方才她那些话不该是个闺阁姑娘说的，她也是看这个嫂嫂与她投缘，又是个好相与的，所以方敢说出那样的话。
两人年纪相仿，又都是话多的性子，一番打闹下来，只更加亲近。
江柳儿有周青青这活宝陪着，这半天也没觉得闷。
饭桌上，周青青趁着她大哥不在，还给江柳儿讲了很多周羿以前的事，江柳儿听得津津有味。
从周青青的话里，江柳儿知道，原来周羿小时候是过得不错的。
周父有些功夫，早年在镖局里面干营生赚了不少钱，周母以前是落难的富家小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有这样父母的周羿应该走仕途科举的，但奈何周父在一次任务中丧命，周母也伤心而亡。
年仅十三岁的周羿无依无靠，只能回到老家投靠叔父。
但周羿是个懂事的孩子，十五岁后便靠着自己的双手上山打猎为生，不再依靠并不富裕的叔父一家
两人聊完这些，周青青去给江柳儿熬药，厨房里的小药炉咕噜咕噜冒着响，药味儿飘了满院。
江柳儿是闻惯这药味了的，但周青青和她不同。
一开始江柳儿怕小丫头不喜欢闻药味儿，便没打算劳烦周青青。
今天她能来陪她说说话就很好了，但奈何周青青不肯相让。
脚伤还未好全的江柳儿争不过，眼瞧着闲着没事干。
只好去桂花树下拿起周羿削好的竹篾，打算自己动手把小兔子的小窝给编了。
编竹蔑江柳儿也会。
记忆里七岁大时，江大勇逼着正是贪玩的她没日没夜学这个，学会了之后让她编了竹篓拿去镇上卖了换钱。
当时好像手都编得磨破皮了，还是得继续编，偷懒就是江大勇一顿毒打。
手现在好像已经有了肌肉记忆似的，她一拿过竹篾，该怎么编，心里就有了个大概。
又长又细的竹篾在她的手上灵活地上下缠绕，不多时就打好了一个底。
江柳儿从厨房拿了一片菜叶给那只小兔子，把它抱到了脚边让它在她脚下一边蹦跶一边啃。
刚开始小兔子还是有些怕人，被她抱到脚边后，观察了好久才敢活动去啃那片菜叶。
小心翼翼的样子又可怜又可爱。
大白好像很缠人，她坐下编竹篾，大白也跟着跑来凑热闹。
它憨憨地低头嗅嗅她的裙脚，又去闻闻那堆竹篾，毛茸茸的尾巴还扫过江柳儿的手，痒痒的。
最后都嗅过一遍了还想凑近小兔子。
江柳儿摸不准大白这狼狗是周羿养来在山里带路的还是养来捕猎的。
她虽不怕，但小兔子肯定怕。
看见大白要凑近兔子时，她拿着根竹条把大白赶开了，“去去去，找青青玩去，别吓着小兔子。”
“嫂嫂你可别！”周青青从厨房端着熬好的药出来就听见江柳儿这句话，可被吓了一大跳。
“我怕它怕得要紧，”周青青把药放到凳子上搁好晾着。
接着吐槽：“大哥把它抱回来养时，我足足有一年不敢找大哥玩，它可凶死了，当时一见着我就朝我吠的激动。”
江柳儿听周青青说这糗事咯咯笑得身子直颤。
“大白哪里有你说的这么暴躁？我在山里被你大哥救起来时它还过来舔我来着呢。”
“舔你？”周青青瞪大眼睛，“嫂嫂，你身子看着比我还羸弱呢，居然不怕这大狼狗？”
江柳儿当然不会说她以前也养有一只。
只笑着揉揉大白的头道：“怕什么呀？它看着多可爱呀？带出去可威风了！”
大白也主动歪头贴着江柳儿的手，像是撒娇。
周青青摇摇头不可置否，心道江柳儿真不愧是她大哥亲自选的媳妇儿，连自己的养的狗都喜欢得紧。
周青青看着江柳儿忙活着编竹篾的手问：“嫂嫂，你还会编篓子吗？”
“会呀，小时候编了好多，手都磨破了，不编还要挨打呢。”
这些都是原身的经历了，江柳儿说出口也未觉得很心酸，只当谈资了。
只是从小被疼着长大的周青青听后却很心疼。
周家虽也是农户，但周青青小时候不懂事，吩咐干活或有偷懒周海德和刘桂花也不会对她过多苛责。
她心疼地拿过江柳儿的手，想看看当年的伤现在会不会已经留下了痕迹。
但却发现江柳儿的手比她的还要白嫩，像她小时候跟阿娘去地主家帮人洗衣服时，不小心撞见过的那些小姐们的手。
纤细修长，白嫩中带着粉红。
“嫂嫂，那你的手怎的还能这般白嫩啊？”周青青好奇得摸着江柳儿的手叹道。
江柳儿早些年以为裴鸿轩高中后会回来娶她，是以就算干再多粗活也不会忘了注意自己的形象，免得日后丢了裴鸿轩的脸。
她靠着在郭老头那里学会的医术来护理自己，给自己做了许多养颜润肤的膏露。
但没想到裴鸿轩最终还是弃了她。
江柳儿略过这些只和周青青解释道：“我会调膏药来护手，等我脚好了，能去采草药后也给你做一些。”
药凉了，说完江柳儿拿过凳子上的药一饮而尽。
“真的吗？大哥说嫂嫂会医术而已，没想到嫂嫂还会这个，真是太好了！”周青青殷勤地接过江柳儿手中喝空的药碗。
小女儿家哪能不爱漂亮呢？
周青青每隔三天就得去割猪草，手被刮得糙糙的。
家里这两年日子过得紧巴，她又不好意思为这点事叫家里给钱去买香膏回来擦。
村头王婶家的周二丫就有一盒很香的玫瑰膏，拿出来跟周青青炫耀过好多次了，却很小气从没给她擦过一次。
她羡慕好久了呢，要是江柳儿给她做好了，她一定要第一个拿去周二丫跟前炫耀她也有了！
“真的，擦手的，擦身子的我都会调，我还能给你们把把脉，瞧瞧老毛病呢。”江柳儿编着手里的竹篾认真道。
周青青激动地扑过去抱着江柳儿。
“嫂嫂，要不你嫁给我吧，别嫁给我哥了，你真是块宝藏，那裴家的莫不是眼瞎，居然还敢瞧不上你”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周青青及时住了声。
江柳儿却不在乎，笑着把周青青推开，“好了，好了，快起开让我把这个竹笼编好，要不然小兔子今晚没地方睡觉了。”
周青青喜滋滋起开，去摸那只小兔子，“大哥对你可真好，还送小兔子给你养”
风吹树叶沙沙响，夏日的树下比屋里清凉。
姑嫂两人在树下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周青青还央江柳儿教她怎么编竹篓。
慢慢的，太阳渐渐西沉，天空被染上了橘黄。
农人赶田里的牛回家的吆喝声和母亲唤孩子归家吃饭的叫唤声从四周传来。
江柳儿手中的竹笼也在这时编好了。
她给小笼子的底部铺了一层干草，把吃饱的小兔子给放了进去。
江柳儿好几次假装不经意抬头眺望门外远处，想寻周羿回来的身影，可却看到了二婶刘桂花挑着担子过来。
刘桂花傍晚下地回来时特意从地里挖多了点青菜，打算分一点给这小夫妻俩。
江柳儿看着快黑完的天，开口让周青青跟着刘桂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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