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86与奥德赛
“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
侯天一忙着收拾水槽中七七八八的咖啡杯，根本无暇去顾及刚刚推门进来的客人。
一声习惯性的招呼，就当是对待客人最大的礼貌吧。
已经临近了春节，返乡的人群中总是少不了嗜咖啡为生命的大都市白领或者是留学海外的富家子弟。
对于这些人而言，侯天一打工的这家咖啡店就是来自家乡唯一的乌托邦。
“给我来上一杯冰美式吧，用soe的豆子。”
刚刚进门的小伙子引起了侯天一的兴趣，毕竟点咖啡时主动提出使用soe豆子的人不在多数，多为咖啡师同行或者是咖啡爱好者。
“今天也幸亏是来的人多，我们下班的时间晚，不然按照平常的这个时间我们早就……”
侯天一撂下手中没有刷完的咖啡杯，顺着鸭舌帽的帽檐短暂的打量了一眼这位正在点单的顾客。
壮硕的身型，蓬松的头发，还有嘴巴上叼着的一根白将军，这些组合起来让侯天一愣在了原地。
“小智！”
“哥！”
小智本名侯广智，没有错，是侯天一一门亲的弟弟，从小玩到大，但是随着年纪的增长，各奔东西的情况也是在所难免的。
目前他人在深圳上大学，距离家乡一千八百多公里，四五天的假期一般也都不会回来。
“你啥时候回来的啊，怎么回来的时候也不跟我说一声，过来找我玩啊。”
侯天一弯腰瞅了瞅柜台下面的咖啡豆库存，这两天消耗的挺快。
“对了，现在店里soe的豆子是耶加，可以不，要是不行我就拿还剩下的几克瑰夏给你搞一杯。”
“都听你的哥，反正咖啡你最在行。”
这人啊，一年才能见上这么一面，平日里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的东西，这一天也都舍得了。
侯天一点开咖啡专用的小称一股脑的将剩下的咖啡豆全都倒在了小杯子里，瞅着小显示屏不断闪烁的数字最终停在了“186”上，这才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
185克咖啡粉是侯天一做意式浓缩的喜好数值，当然，上下错个01也不算什么。
“哎，小智，咱们上一次见面好像还是上一年的大年初一吧，真是快啊，这一晃都已经一年了，你说说你，怎么还是这个吊劲啊，你看看你那一头的方便面，就不能花个三十块钱去理一理。”
小智嘿嘿一笑，拉过吧台一侧的烟灰缸，把白将军的烟屁股按灭在了咖啡渣里。
虽然是一门的兄弟，但是两个人岁数上的差异导致了一些他们无法逾越的代沟。
比如侯天一喜欢的动漫人物是藤原拓海，而小智喜欢的则是罗罗诺亚索隆。
“谁是诺诺啥啥佐罗，干啥的？”
“是罗罗诺亚索隆，世界上最牛逼的剑客。”
“哦！”
这是多年前，兄弟两个人第一次交换自己最喜欢的动漫角色时的对话，一番激烈的争论之后险些以头破血流收尾。
藤原拓海也没想到有一天要和索隆一较高下。
但是现在，两人早就已经没有了当年的血气方刚，更多的则是这些年家族起起伏伏之后留下来的沉稳。
后来顺着弟弟的意思，侯天一也追着海贼王看得津津有味，不过侯天一最喜欢的却是妮可罗宾。
“是啊哥，咱们两个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不还是陪着大伯和二伯打麻将的时候吗，那时候人手不够，我啥也不会就被硬生生拉上桌去了，你们还非得说什么出生在一个所有人都会打麻将的家庭，你不可能不会打之类的话。”
“那你现在会打了吗？”
伴着这话，一杯用瑰夏豆子做的冰美式被推到了小智的面前。“直接给你用打包杯了，马上就下班了，你再等我会儿。旁边有吸管，自己拿。”
小智在一堆一模一样的吸管里挑挑拣拣了一阵，才抽出一只看的过眼的。
啪……
吸管戳进杯子里搅了搅，狠狠地吸了一大口。
一股凉意顺着喉咙直达肠胃。
“嗨，都是被你们逼的，我现在的麻将技术你知道有多牛逼吗，每个月都能够在宿舍挣……”
“嘶……”
咖啡机中的水蒸气顺着打奶棒喷涌而出，巨大的咆哮声将小智的后半句话冲散在咖啡店中。
这种声音是侯天一第二喜欢的声音，不是多好听，甚至有些刺耳，但是它预示了自己工作的结束。
……
“走吧，上车。”
地库中，一辆白色的本田奥德赛在侯天一和侯广智的注视下眨了眨土黄色的眼睛。
小智也随着奥德赛一起眨了眨眼睛，有点不敢相信。
“不是吧哥，你这也不像是家庭煮夫的样子啊，怎么都开起来mpv了，怎么，家里催着生孩子了？”
“行了，就你要求多，坐个车还bb个没完，你手上的这杯咖啡，我都还没有收你钱呢。一百八一杯。”
“操，你直接抢劫算了，我这一个春节的压岁钱都没有这么多。”
“多大个人了，还压岁钱，等你当了叔叔等着发压岁钱吧。”
“滴，曹x3cb52，包月车辆，祝您一路顺风。”
侯天一轻轻点了点油门，奥德赛便载着两人驶出了明亮的地库。混入了满城的霓虹。
曹州城的上空还在不断飘着小雪，要是没有记错的话，明天应该就是除夕，环卫工人此时还奋斗在一线岗位上，为他们致敬。
“哥，给你，白将军。”
车停在红绿灯前，侯天一正托着腮帮子打量着自己一侧的丰田86，一支烟被直接塞到了自己的嘴边上。
侯天一没有拒绝，顺手从仪表台上拿过了自己的打火机给两人点上。
“嘶……呼。”
抽了这么多年，白将军还是那个味儿，只不过价钱倒是涨了一块。
“哎，小智，之前听说你考驾照来着，怎么样，本儿拿到手了吗？”
“早就拿到了，但是没有车开啊，有什么用，你不知道我现在每天都在各种卖车app上翻来覆去地看。哎，哥，我记得你们家不是有一个不用的老车吗，要不借我开开练练手？”
“……”
车厢中没有后话，小智只能再喊一嗓子。
“……哥？”
为了能看那台86看的更加清楚，侯天一甚至将整个车窗户都摇了下来。
霓虹灯和雪花片的加持下，这辆粉色的丰田86显得要平日里更加呃……骚气。
“哥你看啥呢？”
侯天一专注的目光引起了小智的注意。
“嘿，这车改的漂亮嘿，低趴，他这个轮眉得是切割过的吧，不然这胎早他妈把叶子板顶飞了。就是这轮毂，素了点。”
“可以啊你，知道的不少，一点也不像是刚刚拿到驾照的人。不过人家这个轮毂可不是什么朴素轮毂，这是赛用的锻造轮毂。
你看到每条辐条上的小坑了没有，那些都是为了让这条轮毂更加轻量化而产生的，另外它们还可以增大这条轮毂的散热面积，保持高速驾驶下的安全性。
一条顶级的锻造轮毂只需要一只手指头就能拿起来。”
小智瞅了一眼红绿灯，还有一分钟的时间可以侧着身子压在侯天一的身上仔细地观察这一辆86。
不过侯天一似乎已经对这台车没有了兴趣，从开始给小智传输轮毂知识点时就已经将目光重新对准了斜上方的红绿灯。
“吱……吱……吱。”
“他妈的，这个雨刮器又该换了。”
侯天一总是会被车里这种奇奇怪怪的异响声搞得心烦意乱。
“哎，哥，他用的那个轮胎很少见哎。”
距离红灯还有三十秒。
“他的胎用的是半热熔轮胎，比一般的轮胎要宽上不少，轮胎基本上没有排水槽，而且在行驶一段时间之后轮胎还会因为温度的升高而产生更强的附着力，以达到更好的抓地力。”
“卧槽，这么牛逼。”
“哼！”
侯天一强行将身上的小智按回到副驾驶的位子上，又在86车主的注视下把烟灰弹出了窗外。
“所以啊，这个天气套着半热熔跑大街的人，都是傻x！”
小智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但是86的车里已经爆发出了阵阵的叫骂声，甚至副驾驶坐着的那位穿着黑丝的小姐姐也对着侯天一比了一个国际通用的问候手势。
“操x妈，哥，他骂你，哎……哎，你关窗户干啥。你打开，你打开啊，他妈的，骂人这方面老子就没有怕过任何人。”
凑着窗玻璃的最后一丝缝隙，侯天一将手中的白将军烟屁股丢出了车外。
“哥，他骂你，你怎么一点表情都没有啊？这你能忍，那个x娘们对你比这个，操，一看也是个x子。”
侯天一对着小智笑了笑。
“这大过年的，而且还有几秒就要绿灯了，不至于不至于。小智，把你的安全带绑好。”
“哥，他妈的那俩人……”
“瓮……”
小智还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侯天一踩着油门让发动机发出的轰鸣声又像是预示了什么东西，让小智不得不安静下来，乖乖的绑好安全带。
“翁翁……”
这两声，算是丰田86送给侯天一的回应。
“哥……哥，那个，你，你别想不开啊，那是一台86，咱们就是一台奥德赛，你别挑衅别人，边上的车该看笑话了。”
“又不是藤原拓海的万转ae86怕什么。”
话到末尾，侯天一顺手从小智手中夺过了瑰夏做的冰美式狠狠地嘬了一口。
“好家伙，早知道这最后的一点豆子就不给你了，留着自己喝了。”
小智咽了咽口水，看着侯天一往玻璃上喷了喷玻璃水，只能再往奥德赛舒适的座椅里缩了缩。
红绿灯似乎更清晰了。
“9”
“8”
侯天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手指点开中控屏的歌单，飞快上下滑动起来。
“7”
“哎怎么找不到了呢！”
“6”
“哦，找到了。”
小智撇了一眼屏幕上正在转动的虚拟碟片，“头文字d动漫原声”。
“吸……”
小智瞧着一旁的侯天一开始专注地盯着远处的红绿灯，而一直托着腮帮的那只手也放到了方向盘上，不由自主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水中芭蕾，印度的猛男，印度米饭，踹出给所……”
“3”
“瓮……”
“2”
“瓮翁……”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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