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
若若在客房坐好，李珩就出去了。
娘进了客房，直奔若若的腿：“坐车怎么还不老实呢？”
若若瘪着嘴特别委屈：“是他孟浪。”
娘无奈地摸摸若若的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若若换了条裤子，店小二就来敲门，引着李珩等人进来。
李珩跟娘客气寒暄，让娘点喜欢吃的菜，又自己点了几道。
若若全程低头不语，坐在饭桌前揪衣服上的线头。
李珩叹口气，挪到她身边，顶着脸上一个红巴掌印，低声道：“小二，我错了。”
刚走到门口的店小二赶紧跑回来：“爷，您要换菜吗？”
李珩：“……”
李云赶忙接口道：“不换，再添张桌子，菜分两份，一桌一份，这桌的肉菜把肉挑出来放另一桌菜里，只上菜汤。”
小二头一回听这种奇怪要求，挠着脑袋小跑着走了。
若若看看涨红脸的李珩，憋不住“扑哧”笑出声。
李珩翻着白眼扭头回了桌子另一边：“烦你。”
若若笑嘻嘻一直看李珩。
阿蘅以前说我，上边俩小月牙，中间一个大月牙，狗腿子的气质让我拿捏得死死的。气质这块，若若也拿捏得死死的。
饭菜很快上来，我和娘、李珩一桌，全是菜叶子，肉被挑到隔壁桌上了。
李云、李霁要轮流吃饭，李霁在我们旁边守着，李云不客气地霸占了一整桌。
若若又要瘪嘴，李珩舀了一小勺菜汤淋到若若碗里，没好气道：“你们前阵子饿坏了脾胃，不能吃肉，得慢慢调理，我也没吃肉啊。”
隔壁桌刚撕下一只鸡腿的李云，对着正瞪他的李霁眨巴眨巴眼：“咱干的都是体力活，得吃。”
“吃还堵不上你的嘴。”李珩抄起一双筷子砸李云。
“得嘞。”李云赶紧把鸡腿塞嘴里。
若若也往娘的碗里舀了一勺菜汤，笑出了两弯小月牙，她脸埋进饭碗，说：“小三，你还挺好的。”
“吃也堵不上你的嘴？”李珩挑眉。
胃还没养好，若若吃了小碗饭就停了筷子，无所事事地继续盯着李珩。
“小三，我帮你敷敷。”说着她伸手捂住了李珩脸上的巴掌印。
“嘶——”屋里好几个抽气声，李云叼着羊排都跟着抽气。
“这地方应该找不着冰吧，我手可凉了，给你敷。”
李珩筷子都掉桌上了：“你这是给我冰敷吗？你是拿我的脸暖手吧。烦你！坐好了。”
若若悻悻缩回手，李珩的巴掌印更红了。
娘面色不善地放下筷子，李珩目不斜视默默扒饭。
不对劲。
这一世的李珩和若若不对劲。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觉得我得详细给若若讲讲李三狗子上一世是什么样的人渣。
启程之后，娘就不让若若去李珩的马车了，李珩也识趣不提。
我和娘就在车里给若若做一番规矩礼仪和青春期教育。
以男女大防不可忘开始：“三皇子十二岁了，不是小孩子，不能跟咱们村里那些小男孩一样玩。”
以女子不可言语行为轻佻进入正题：“男女授受不亲，举止轻浮只会叫人看你不起，这叫自轻自贱。你见哪家有头有脸的夫人这样同男子嬉闹的，那都是勾栏瓦舍之流才干的。”
以娘被青梅竹马辜负的经历为主：“儿啊，立了婚契能反悔，结了婚能和离休妻。娘当年与章朗青梅竹马，也订了婚约，可家里遭了难，他看娘无用，扭脸就将娘卖了。哪怕任我在外边自生自灭也好，可他将娘卖了。你要记着，三皇子说明媒正娶你是为了给他的孩子铺路，他要孩子是嫡长子，才捎带手给咱们些实惠。仅此而已。儿啊，你万不可陷进去。”
以我前世跟李珩相处的经验为辅：【前世我替嫁给李珩是当摆设的，他随时能杀了我。他想要的妻子，是能给他当左膀右臂的。不说才冠古今，也得是书通二酉。家世、才能、相貌，样样不能差。你看咱们有哪样？他只是喜欢翚儿、翛翛和毣毣。咱于李珩，就是给他生孩子的工具。】
如此这般，双管齐下。
娘在面前苦口婆心，我在脑海婆心苦口。
【阿若，你是不是误会李珩了？】若若委屈巴巴。
我误会他？
把我扔暗室里审问的是他吧？
让我在军营里当黑户流民天天担心进军妓营的是他吧？
派李云盯着我防我比防贼更甚的是他吧？
接翚儿翛翛回去就不让我跟孩子见面的是他吧？
进宫以后把我锁屋子里门都不让我出的是他吧？那会我还怀着毣毣呢……
都是他。
我怎么会误会他？
【你先前没提过老三不让你见孩子这茬嘛，岭南以后的事也没给我讲过。我觉得小三对我挺好的。】
【因为你现在有用，孩子出生以后你是什么下场？
前世他的皇后是章宰辅的女儿，后宫嫔妃也都出身钟鼎之家，我连个名分都没有，被他软禁到死。
若若，别对李珩有幻想，没有幻想就没有欲望，无欲则刚。
生了孩子就走，拿着钱跟娘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路。
李珩要干的事是夺嫡当皇帝，我们掺和不来的。若不是匪寇闹心，我们娘俩在外边不安全，我情愿断了今生同翚儿、翛翛、毣毣的母子缘，也不会再跟李珩扯上一丁点关系。】
【……你有过什么幻想？】
【这倒霉孩子，我说的重点是幻想吗？是不要有幻想。】
劝了一路，若若闷闷不乐，娘也忧心忡忡。
晚上我做梦又回到了李珩的军帐，我捂着衣领喊：“又不是正经夫妻，你说要就要，当我什么人啊！”
李珩面色阴沉，语气冰冷。他说：“你是老子的侍妾。”
忽而又到了另一个梦，我隔着门，心灰意冷地说：“我前半生就想嫁人当正妻，后半生就想让大晏变成仙界。殿下一样都办不到，我跟殿下无话可说。”
李珩背着光看不清表情，良久才说了一句话。
我没听清，梦里的事太久远，也记不清他当时说了什么。
李珩，就是只有权力的猩猩，他眼里，我们是他可以随意处置的猩猩玩具。
他不懂我想当人。
他不懂！我想当人！
我的心被狗爪子狠狠挠了一把，疼得我在梦里泪流满面。
第二天，李珩又叫我去他的马车，说红楼梦还没说完。若若还是无精打采，我就过去接着讲。
李珩在车厢里备了热茶和点心，巴巴地瞅着我，那神情好像翛翛以前做错事被我骂，臊眉搭眼巴结我的样子。
我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挺顺眼的小李珩，是怎么变成后来的李三狗子的呢？
我咬了一口点心，枣泥的。前世李珩不喜欢我吃枣泥点心，说我吃完了一手一嘴的甜腥味。准是他忘了跟小李珩说，让我钻了空子。
吃了几口想起来，若若尝不到味道，她也喜欢枣泥，我就换她出来。
我和若若嘴都壮，甭管心情什么样，美食绝不辜负。她马上三两口吃完一个，又去拿。
李珩默默看着我们，突然开口：“小二，好吃吗？”
若若嘴里一鼓一鼓的：“好吃。”
“给我尝尝。”说着拉过若若的手，叼住了她手上的点心，嘴唇不知有意无意，轻轻擦过她的手指。
若若猛地抽回手站起身。
“我不是你的侍妾！让你随意轻贱我！”若若一脚踹李珩小腿上，“停车！”
车夫急忙勒马，侍卫也严阵以待，生怕这小祖宗又跳车。
若若掀开车帘就抬脚，又转身回去端起那盘点心，理都不理李珩，扭脸就走了。
【若若？】
若若一边往嘴里塞点心，一边吧嗒吧嗒掉眼泪。
【阿若，你的梦我也看见了。】
心揪得生疼，奇怪，我明明没出去，为什么也能感觉疼得想哭。
接下来的路程，李珩没再叫我和若若去他马车上。休整的时候，看他似乎也在赌气，故意不搭理我们。
这样也好，不该有的小苗头全掐断，快刀斩乱麻。
我一心跟娘琢磨怎么劝杜家人回京，毕竟名义上她是杜显遗孀，我们去杜家应该是娘打前站。
娘一提起杜家和杜显，就总是欲言又止。我问的多了，才跟我说，从前外祖家还没出事时，跟杜家认识，然现在这景况，是在利用人家，心里疙疙瘩瘩。
我也只好叹气。被李珩搁在这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很想问李珩，我娘的事情他是怎么查到的，他都能查到会不会别人也能查到，那我们冒认家眷不就露馅了。
现在两边在怄气，我不想去找他。再一想，即便去了，也问不出所以然。李珩向来只管下命令，不管解释。
李珩前世那四十七年，从记事起一天天的净是勾心斗角，这么重要的事他肯定早有安排。偏偏他就是不告诉我，让我和娘去想怎么跟杜家开口。娘心里有事也不跟我挑明。
我像个活了两辈子的小傻子。
若若全程就是听我和娘商量，劝人这事她是帮不上忙的，毕竟若若提议我们把杜家人药倒了，拉回京城。
我们就这么心事重重地到了岭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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