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
在有多数存档的情况下，调查员可以自主选择读哪一份存档。
确认了这个信息之后，津川绚重新睁开了眼睛。
此时他正站在玄关处，刚披上那件姜黄色的外套。
这是津川绚之前手动存的第二个存档。
很好，系统存档测试完毕，很符合他的猜想也很符合他的心意，甚至可以因此照常去警校报道和同期们贴贴了，怎么看都是一个好消息。
唯一的坏消息。
1042生气了。
【您说过！不会主动寻死的！】这只黑色的史莱姆气得原地在空中蹦跶【结果呢！！第一次我可以当做是您不知道那杯饮料有毒，可是第二次呢？！】
系统用力地撞了几下津川绚的脑袋【第二次呢！！什么叫做您是故意的？！嗯？！我都听到了！！】
津川绚……津川绚揉了揉被撞疼的脑壳，双手合十俏皮地眨了眨眼：“诶嘿？”
【诶嘿是什么意思啊！！！！】
“咳咳。”津川绚把史莱姆从空中拽下，用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系统，“我不会再这么做了。”
男人真诚地捧着那团带着乳羊角的黑色胶装物种，语气诚恳道：“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保证。”
系统哽住了，它不知道它的调查员是真的在和它保证，还是只是在敷衍它。
可惜系统内置的情感模拟系统并不支持它去思考这么复杂的事情，最终1042只能委委屈屈地伸出一根触手拉住调查员的手【您保证？】
“嗯，我保证。”男人点头。
反正……需要测试的东西他已经全部测试完毕了。应该不会再出现主动读档的事情了。
津川绚想。
而且就算出现了。
津川绚看着空中得到保证就又开始活泼乱跳的系统，摸了摸下巴。
还挺好哄的。
这一次津川绚没有选择出门吃饭。他在家里用冰箱里剩余的材料简单地做了一锅蛋炒饭，解决了他的早饭和午饭问题。
至于咖啡厅里的多田礼生与她的爱恨情仇……
津川绚机械地往嘴里塞蛋炒饭，那关他什么事？
这个世界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在死去。
战争，意外，谋害，自杀。
他没有义务也没有兴趣去救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他不是那么伟大的人。
黑发男人一脚踢开桌底那些流着污水的扭曲藤蔓，冷漠地想。
吃完饭后津川绚把锅碗瓢盆收拾进水槽里，拿着小板凳和烟走去了阳台。
屋内那只黑色的史莱姆自己玩了一会毛毡玩具发现看不到调查员了，也跟着飘到了窗口。
它好奇地趴在窗台上询问【调查员，您不出门了吗？】
“嗯。”津川绚把小板凳随手往阳台一放，懒散地坐在上面，然后刺啦一声点燃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又吐了出来。
【我有个问题，1042】黑发男人在缭绕烟雾里用手撑着那张苍□□致的脸庞，他盯着阳台那些枯死的花，在阳光下微微阖上眼【为什么是我？】
【嗯？】史莱姆不解地歪了歪头【1042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
津川绚叼着烟哼笑了一下，他斜着眼看着系统，难得不含恶意地耐心解释道【为什么你们……那什么coc模拟系统选择绑定我？】
【我们挑选具有强大意志力的优秀调查员为他们完成未了的执念，赞美他们生为人类的勇气和执着，与为人类世界所作出的伟大牺牲……】
【停——停，这个我知道。讲讲我不知道的，1042。】
【诶？因、因为您为人类世界所作出的伟大牺牲……？】
津川绚无语地看着茫然的黑色团子，翻了个白眼，转过头继续抽着烟晒太阳。
妈的，他就知道从这个人工智障嘴里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被嫌弃的人工智障本障还在叭叭叭个没完。
【……他们在起源前坚守意志，将生命与一切铺上灵魂的归途，直面那些不可直视、不可聆听、不可意会之物……】
男人痛苦地捏了捏鼻梁，想要把系统揍一顿但是又觉得不用这么为难这个人工智障，最后只能闷闷地吸了一口烟然后拖着长调，敷衍地符合道【嗯嗯嗯1042说的真棒，不~可直视，不~可聆听，我真猛，这些事儿我都干过了，夸夸我自己。】
【……即使他们没有足智多谋的智慧，也没有以一敌万的力量，但是他们那以卵击石般的执著与敢于面对未知的勇气，足以让他们成为诗人传颂的诗篇。是他们的困兽之斗，让尘埃般的众生得以长存，是他们的伟大牺牲，让……】
津川绚：“……”
男人嗤笑了一声，他夹着烟懒洋洋地瘫坐在小板凳上晒着太阳，像一只慵懒的猫，语气也如猫一般九转十八弯，危险地眯着眼睛【哎~呦，怎么敢当~你太夸张啦1042~什么诗篇什么的，人家只是个蚂蚁啦~哪里撼得动树~】
系统停住了，它好像察觉了什么，小心翼翼地停止念致辞的举动【调查员？您是不喜欢这些致辞吗？】
【怎么会，我可太他妈喜欢了。】津川绚笑着转悠着手里的烟蒂，挑着眉撸了一把史莱姆的脑壳【1042你看，这讲的不都是大实话嘛，还用了转折，这么多的成语，文采这么好，我怎么会不喜欢呢？这致辞谁想的啊，我回头谢谢他去。】
调查员撸它的力道是不是有点重？
系统被津川绚的力道撸得往下降了一个高度，但是还是如实回答道【经过内部调查，我们发现有很大一部分的调查员们都喜欢奈亚·拉托提普的语言艺术，于是主系统以其为模板，按照奈亚·拉托提普的说话方式模拟书写了这份致辞。】
你他妈一定是在逗我。
津川绚抖着手把刚刚惊掉的烟蒂从地上捡起来，痛苦地捂住脸。
救救他，这整一套玩意从主系统到子系统都他妈有毛病。
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连死后都不得安宁，不但要想方设法地去救那几只傻逼大猩猩，还要被这人工智障折磨。
系统看着面板里最后的几句致辞，最后还是没有念出来。这只黑色的史莱姆绕着调查员转了一圈，高高兴兴地宣布【调查员！今天的日常任务出来啦！】
津川绚沧桑地两眼发愣，他干巴巴地说：“啊……原来已经12点了吗，是什么任务？”
随便吧，这傻逼日子要过不下去了。
系统往男人面前拉开一个类似于存档系统的半透明面板，不同于存档系统面板边框那些掉san的黑色粘液，任务面板的样子相对来说比较友善。
嗯。相对来说。
津川绚看着任务面板边框上爬满了密密麻麻像章鱼一般的触手，伸出手扒拉了一下，然后毫不意外地被其中几只触手缠绕住了手指。
那触感滑腻，冰冷，还是那么熟悉得让人作呕。
男人阴沉地甩开那些触手，看向面板上的任务列表。
【每日任务：
1██████████████
2██████████████
3██████████████
4██████████████
已完成的每日任务数量：0】
【……】津川绚抓住空中飘着的史莱姆【1042，你的核心代码好像坏掉了，我帮你修修？】
【没有！1042没有坏掉！】系统不停地挣扎，他伸出一只触手拍了拍任务面板【只有您在完成了前面的任务之后，后续的任务才会陆续显露出来。】
那充满了科技和克系色彩的面板蠕动了一下，发出来一阵叮叮当当像是八音盒的音乐声，这调子稍微有些跑调，像是年久失修一般莫名的带着一丝电流声，配合着边框处活泼欢快的触手们，显得诡异又荒唐。
面板上的排列第一的任务黑条仿佛被人用橡皮擦擦掉了一般，露出下面的字。
【请调查员进行一次侦察鉴定。】
好像还挺简单？
津川绚准备回房间，他弹了弹烟灰站起来，丢了个侦查。
【调查员津川绚进行侦查鉴定：d100=96/80大·失·败】
男人弯腰拿小板凳的动作猛得一顿，那一瞬间有什么力量顺着他的脊背往下窜，诡异地控制着他的四肢。原本站在原地的腿莫名地往前踏步，直接撞在了小板凳上，整个人失去平衡，狠狠地摔进了那堆废弃的花盆里。
津川绚反射性极好地在力量消退的那一瞬间用双手作为缓冲稳住了自己，这才没有脸朝下地砸进去。
花盆破裂的碎片锋利地划过津川绚的小臂，带出了几缕血痕。大量泥土与腐烂或枯萎的植物泼洒的到处都是，弄脏了男人的衣服和双手。
“……”
几滴血滴落在石砖上，微微喘着气的男人忽然就笑了起来，他笑得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大声，最后笑得抽搐地蜷缩在泥土里，抽着气颤抖着。
有意思，太他妈有意思了。
这才是他熟悉的系统。
津川绚捂着脸控制不住地从缝隙中露出一声声嗤笑。
那股熟悉的力量仿佛冰冷的骨刺，在身体里把男人扎得千疮百孔，刺穿了他的心肺，带来了一阵阵难以承受的窒息感。
【调查员！！您没事吧？！】系统急匆匆地钻到泥土中，试图把男人从狼藉中拱出来。
津川绚没有说话，他没有再笑了。男人就这么躺在这摊乱七八糟的碎片和污泥里，用那双黯淡的紫色眼眸盯着阳台的天花板安静地发呆。
系统没得到回答连忙扫描了调查员的身体状态，得到没有大碍的结果后松了一口气，飘到男人手臂上给予调查员安抚。
那些血痕没有划得很深，不一会儿就不流血了。
津川绚终于从自己的世界里抽出半点注意力，他伸出手揪住手臂上的史莱姆，斜着眼无所谓地扯了下嘴皮，对着系统平淡地问道【任务完成了吗？1042？】
系统闻言翻了一下模板【完成啦！任务上没有要求侦查鉴定必须是成功或者是失败，调查员只需要使用这个技能就行啦！】
那还真是……简单啊。
津川绚脑海里飘过这句话，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撸着系统看着天花板发愣。
手心里的黑色史莱姆勤勤恳恳地散发着暖意，像个小太阳，而津川绚却像是燃尽了所有的热情一般，颓废地躺在这一地的狼藉里不想动弹。
大量扭曲的藤蔓从泥土里生长出来，沿着石砖脉络铺满了整个阳台，那些枯萎腐烂的花朵最终还是变成了它们的养分，什么都没有留下。而天花板上逐渐被黑色黏稠油漆般的液体侵占，顺着洁白的墙壁滑落在地上，逐渐堆积成一滩污秽恶心的水洼。小小的阳台瞬间仿佛变成了什么诡异生物的胃囊里，那些黏糊糊沾满污水的藤蔓触手环伺在男人身旁，像是随时要将他撕成碎片。
津川绚身边躺着两具尸体。
左边的这具尸体有着金色的头发，小麦色的皮肤，那头凌乱的金发上不知道从哪里沾了一层灰和碎石，像只不知道钻去什么地方鬼混回来的猫咪，玩了一身灰又跑回友人身边，正安静地、沉默地、死寂地躺在那里。他的脸上溅着零星的血迹，胸口处大量的鲜血正顺着那空洞的胸腔一股一股地流出，几乎沾染了男人大半个身体。而他半睁着眼睛，那双无神的紫色眼眸依旧干净清澈，不知道在看着谁。
右边的这具尸体比金发男人要惨烈得多。他的喉咙被什么锋利的尖锐物不留情面地割开，狰狞地露出了里面被割裂的血肉与气管，血液喷洒得到处都是，染红了大半片的藤蔓，四肢则像是什么美式恐怖片里的画面一般扭曲着，导致他无法完全平躺在地上，只能歪歪扭扭地瘫在哪里。然而这个健硕的男人脸上却异常的平静，他手里握着一枚戒指，像是做着什么美梦一般。
津川绚就这么躺在他们中间，任由那些藤蔓缠绕住他们。
他的鼻尖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泥土味、腐烂的植物粘液味，但是他不在乎。津川绚任性地把脑袋埋进金发男人的颈窝里，就着从藤蔓缝隙里透过的阳光打起了盹。
这些幻觉是津川绚的日常。
他活在噩梦里。
黑色史莱姆发现它的调查员睡着了。它从男人怀里飘了出来，伸出无数触手开始勤快地清理阳台，那些碎片被它一片片捡起来整整齐齐地堆积在角落，然后它轻轻地用触手把调查员抬了起来，把散落在地上的泥土和植物干脆地分解吞噬掉，再轻轻地把男人放了下来。
然后它抬头看了看外面高挂的太阳，犹豫再三还是去卧室里卷了一张毛毯出来给男人盖上。
又不太满意调查员头发上脸上的泥土灰尘，快速轻柔地伸出几只细小的触手将男人打理干净。看着又变得干干净净的调查员，史莱姆满意地在空中转了个圈，然后拉开任务面板确认了一下情况。
【每日任务：
1请调查员进行一次侦察鉴定。（√）
2请调查员睡一个午觉。（√）
3晒20分钟太阳，请调查员注意：不可以是人造太阳。（√）
4请调查员拥抱一次您的任意好友。
已完成的每日任务数量：3】
不愧是它的天才调查员！这么快就要完成日常任务啦！
第四条任务系统没有担心，它觉得它的调查员这么好，肯定有很多好朋友。
最后，忙了一圈的史莱姆又钻回男人的怀里。
嗯……既然调查员睡觉了，那它也睡一觉好了！
绝不是在偷懒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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