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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Ch.40


我盯着他不断起伏的胸膛,沉默了一会儿,掐掉烟,转身离开了。

        这个世界上会有同一群人在同样的时间反复思考一个问题:活着为了什么?

        六岁,父亲入狱后,我活着是为了吃饭。长大以后,开始对未来有所憧憬,在大脑中构建蓝图,那时候活着是为了实现梦想。没遇到湛屿之前,我的世界观已经有了雏形,遇到湛屿之后,活着是为了跟他在一起。

        分开后的很多年,我开始找不到活着的理由。或许,为了成名,为了折磨他,摧毁他,让他后悔,让他跪下来认错。我想把对他的恨,怨念,诅咒,报复,灵魂层面的倾轧贯彻到底。但最终没有做到。

        我迈着松垮垮的步子,从包厢到走廊到门口,脑袋被暖气和香薰弄得发胀,晕眩,很想喝酒。有没来由的难过,好像从今往后要跟生命里所有珍贵的东西诀别。

        湛屿…

        我轻轻念。

        推开门的那霎,迎面的风把我吹清醒了。凌晨三点,气温很低。到处是奢靡的景,连霓虹灯的光都参不透我。

        我刚想迈步往外,余光扫到一个黑漆漆的人影。

        在会所前门伫立着,像座雕塑隐在黑暗里,他站得很直,没借一点玻璃的力,似要沉睡过去。

        而他看见了我,瞳仁转了两下,呼吸也触动起来。

        我看见他颊上风干的数道泪痕,清澈明亮的眼睛,在黑夜中变得雾蒙蒙,看不真切,偶尔闪过一道锋利的光,似乎诠释了普天下所有的恨意和怒气。

        他几乎是仇恨地看着我。

        用那双漂亮眼睛,一片,一小片,凌迟着我。在蓄满憎恶和讨厌后,无端端流下泪水。

        我的心一下子变得沉重,整个绞紧在一起,被重力器械压成肉泥一样钝痛,差点丧失往前走的勇气。我垂下头,不再去看他的眼睛。

        以为我再也牵不走他。

        可当我伸手时,他还是第一时间握了上来。亦步亦趋,形若槁骸地跟着我上了同一辆车。

        他的手很冰,衣服乱糟糟的,头发跟发胶黏在一起,戴了只黑色口罩,只堪堪掩住嘴和下巴,那样站在风中,憔悴灰败的神色让人很难联想到红毯上光鲜亮丽的湛屿。

        我绕进驾驶位,靠在椅背上,静了一会儿,微侧过身,用一只手摘下湛屿的口罩,替他抹了把眼泪。

        拇指湿漉漉的,好像因为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他的眼眶又变得湿润。

        “哭什么?你几岁了?”

        我有点烦躁,拉手刹,发动汽车。

        或许又过了一会儿,我的右手重新落回到他脸上,我发现的时候打算收回来,垂在一侧,空落落的。

        后来,我牵住他放在腿上的手。很凉。

        他什么时候从酒店跑出来?等我多久?现在觉得装定位器是好事坏事?怎么宣判以后的关系?有没有弄死我的蛇?

        这些,我都没问。

        我还是带他回了郊外的别墅。停车后,他挺着背脊呆坐在里面。路程上我说的任何话他连哼一声的反应都没给。他略显茫然呆滞的目光已经让我感到一丝绝望和恐惧。

        我把他抱出来,放在地上。他像一具提线木偶任我牵着走,没有话也没有表情。如果时间退回到六年前,我一定会恶劣地掰弄他的下颚,像幼齿小孩撒气徒劳狂怒地逼问他。

        而如今我只能冷静地看着他,替他清洗,晚上也好白天也好我在身上留下的痕迹,他的泪水,强迫他睡觉。躺在他身边,睡得一成不变却也并不安稳,假装一切没发生过。

        原来拉得严丝合缝的黑色窗帘,因为他入住的关系,垂落在窗前,没有风,屋外一片漆黑,一盏灯和星火都没有。

        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在我阖上眼睛的那几秒,缓缓驱散,崭新的日轮即将升起。

        我在朦胧的月色中醒来,眼前是熟悉的陈设乱景,视野中央闯入一道摇晃的人影。

        那个人离我很近。

        身体微微倾斜跪在床头,腿压在被子上,眼神疯狂而执拗,他手里拿着一把切菜用的刀,像梦游症患者一样怔怔的,毫无行动逻辑,嘴里喃喃自语。

        唯一不同的是,他睁着眼睛,手指发颤,冷漠地凝视着我。

        我想我一辈子都会记得这个场面。

        全身的肌肉在一瞬间崩紧,又在一瞬间僵死。怒火中烧,情绪失控,心如刀绞,一系列情绪席卷而来,分不清孰多孰少,或许跟此刻的湛屿一样,接近疯了吧。

        他是疯了吧?

        我沉着地坐起身,低头看了他一会儿,没任何预兆出手卡住他的脖子。他的头颈被迫上仰,喉间剧烈收缩,再用点力,或许他真的会当场毙命。我想我从未用如此神态跟他说过话。

        狠戾,暴虐,肃杀…像黑王蛇扭断乳鼠的脖颈一样,面无表情,带着血腥味的吐息,还有不堪的性冲动。

        “湛屿…”

        “…你是要自杀,还是要杀我?”

        他几近窒息,已经回答不了我的问题。只是依然痴痴地望着我,两眼无神,像被啃掉四肢的仓鼠,无意识地想用不存在的手臂涂拭口鼻涌出的鲜血。

        然后在一秒内,全身懈力。他握着的刀柄滑落,刀锋砸上他赤l的腿,渐渐的,我的胯间一阵潮意。他鲜热的血液汩汩外流,像条静谧的红色小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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