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6
他耳朵上戴着那天晚宴的耳机，脖颈挂了条纯白围巾，是他钟爱的某个小众品牌，呼出的气息泛白。
阳光正好，气温在零度以下。
我看了他一会儿，勾起唇角，“哦。巧啊。”
导演通知前期的采访录制，因为他有通告延误半小时，推迟在我后面进行。
晚上七点钟录制结束，节目组请客，顺道让大家打个照面。
整顿饭局暗流涌动，没有一架摄像机，有人的地方就有戏，湛屿坐在离我最远的位置，频有工作人员向他敬酒，几瓶下来，他连微笑弧度都没改。
“诶我听说，你跟贯彻私下关系不好，到底是不是真的啊湛影帝？”明显喝醉的工作人员。
旁边立马有人碰他手肘，声音比他还大，喝得神智不清了？“你小点儿声，咱这…咱这这不也请了贯彻吗，别被他听见了。”
气氛凝滞，数道目光汇聚在我脸上，像某种导火索，今晚他们的好戏全押在这儿了。我端起酒杯笑，“什么意思，我长得很吓人？”
这种场合很难搪塞过去，他们或好奇或困惑的目光，明晃晃透着八卦的味道…而当你真正占领主权时对方反而不敢轻举妄动。
林桢捧场地笑了两声，“可不是嘛，都没人敢说话了，你看你多吓人。”她举杯跟我碰了碰，众目睽睽下拿走我的那杯，装醉，仰头饮了口。
包厢里接连响起口哨声，大脑被更刺激的信息侵入时，没人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在我粗略的愣神下，有一两秒，跟湛屿的视线撞上了。
隔得有点远，他整个人被雾化了，秀挺的鼻梁上的微光，还有薄唇上残留的香槟的晶莹，都已经不那么真切。
他还是平常的样子，我看向他时，他浅浅地微笑一下。
那天大家都喝了不少，所幸在度假村里，回各自分配的房间不过几步之遥。地方简陋，设施一应俱全，最满意的是不强制两人一间。
我进屋把摄像头盖住，不出意外的话，一整季节目，我都不会揭开那张布。
翌日，敲门声响起，礼貌，带有吵醒我的目的性。
我光着上身去开门，门外的人是燕语堂。她上下扫我一眼，挺和善地说，“导演让我叫你起床，已经开始录制了。”
她身后跟着摄影组，我点了点头，把门关上。
洗漱完套件t恤到前厅，所有人都在。
副导演走过来，示意镜头对准我们，开始宣布第一场录制内容，“两人一组，厨艺pk。”
大致是这么个意思。
接着公布名单，“两人”脱口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一定会跟湛屿分到一组。
在众人隐晦不明的目光中，特写镜头扫来，湛屿大方地给了个笑，我面无表情。
厨房很宽敞，前方设置三个机位，厨具包括食材一应俱全，每组统一，限时40分钟，由节目组特请的美食家评定结果。
我搬了把木椅子坐下，湛屿从旁边走来，礼貌地询问：“贯先生，你想吃什么？”
“贯先生。”独处的时候…我嗤笑一声，“你叫着不觉得别扭吗？”
他轻微怔了下，手指不知有意无意把衣服上的麦蹭着了，小声念道：“煦…”
话音落，难言的厌恶从身体四面八方涌来，我没法阐述是以什么目光看向他，希望他有一天以上天堂的方式永远消失在我面前，“你真有让人恶心的本事。”
我的麦没夹在衣服上，现场收音被厨房里那群人暂时霸占。表面上看起来我们在交谈，我的表情甚至谈得上友善。
他没什么大的情绪波动，狭长的凤眸眨了眨，嘴角仍保持弧度，唯独脸上的血色褪了些。
很快，副导演宣布开始，他跟其他几人一起进入厨房。
所有人，有的从未碰过刀具，也得在节目中好好表现，顺带着，洗菜的时候给队友帮上小忙。
我一个人坐在前厅，几名工作人员欲言又止看过来，但最终犹豫着没上前。
我快要睡着了时，被一阵突然的惊呼吵醒。后来，又是一阵如潮的慰问。
眯着眼睛往厨房方向看去，他们把湛屿团团围住。
“我的天！怎么流那么多血？”“疼不疼？”“我这儿有创可贴。”“没事没事。”“请不用担心。”
像看不精彩的戏，我静了一会儿，慢条斯理地走向湛屿，看见砧板上的一小滩血，以及他食指上的创伤，很深，近乎小半个指节，鲜血还在源源不断往下淌。
燕语堂抽出的创可贴转移到我手上，我盯着她不放心的眼睛，弯了弯嘴角，“我来吧。”
她还想说什么，被同组的夏斯迩劝走了。活动还在继续，即使工作人员已经有意让我带湛屿去休息。
我抽了几张纸巾替他擦拭，止血。握紧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细心地替他缠好创口贴。
一切处理完毕，湛屿温文尔雅地向我道了谢。我没看清他的表情，他始终低着头，手指小幅度蜷了蜷。
过了会儿，我冲他笑了下。
不着痕迹地摘开他的麦，凑近他，“你想让我愧疚吗，湛屿。你把十根手指都切断了，我也觉得你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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