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芜远轩……”
叶竹霖轻声念了遍褪色牌匾上的名字，环视周围的丛生杂草，暗笑这宫殿的环境倒是挺配这名字。
他伸手推了下破烂的木门，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陈年的灰尘和久无人居的霉味扑面而来。
“咳咳！”饶是有了心理准备，叶竹霖也还是防不胜防地咳出了声。
“他们也太欺负人了……”身旁的小宫女还嘟囔着打量四周，听到叶竹霖的咳嗽声，才回过神来，慌慌忙忙拿出手巾递给了他，又跻身向前，道：“公子您先出来吧，让奴婢进去整理整理。”
“无妨。”望了眼被灰色铺满的内室，叶竹霖摇了摇头，轻轻把手巾推回去，“一起吧。”
芜远轩不大，不过一间主室再加一间供下人居住的偏房。
小宫女名为湘絮，虽然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手脚却麻利得很，并且叶竹霖也并非娇生惯养之人，两人合力很快将内室打扫完毕。
叶竹霖本欲帮忙打扫偏房，湘絮却坚定拒绝：“公子您看起来脸色不太好，赶紧去休息吧。说不定，晚上陛下便会召见您……”
她边说话边往门口走去，但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像是自己也不相信般，声音细若蚊吟。
这一次叶竹霖没有拒绝，他确实有些累了。
他今日才来到这个世界，拥有这具身体的控制权不过两三个时辰，因此操控起来极其耗费精力。
躺在逼仄而冰冷的粗木床上，叶竹霖翻来覆去想让这床睡起来没那么难受。
在翻滚了好一会儿后，他索性直接放弃，开始细细梳理自己本次的任务。
自己现在所在的国家名为长渊，皇帝谢思继位刚满一年，正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之一。
谢思心中有一个白月光，正是长渊的国师——顾文卿。
他苦恋顾文卿多年，宫中无一妃嫔侍妾，直到有人将叶竹霖献给了他，他才拥有了第一个男宠。
但叶竹霖心里清楚，谢思留下自己，不是因为这副身体有倾国的容颜，而是自己的眼睛与顾文卿有几分相似。
通俗点来说，就是谢思把叶竹霖当成了顾文卿的替身，以慰自己相思之苦。
而叶竹霖的任务，就是要作为替身，帮助谢思抱得白月光归。
听起来倒是不难，主角之一已是一往情深，他只要推波助澜，让另一个主角暗生情愫，两人便可修成正果。
但是……
不难个屁！
叶竹霖猛地一下挺身坐起，却忘了自己暂时承受不住这般大力，扶着腰哎呦了一声又重新躺下。
他本是替身系统073，负责在各个世界帮助宿主完成任务，这些任务无一例外都是这般——宿主作为替身，撮合两位主角达成he结局。
然而，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他的宿主从来没有成功完成过任务，要么主角两人反目成仇，要么主角之一爱上替身。
叶竹霖已经失败了九十九次，这是他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还不能完成任务，他将被主神抹杀。
所以，这一次他索性不再跟随宿主，而是亲自来到这个世界，誓要让两位主角团团圆圆和和美美。
思及此，叶竹霖点开了两位主角的好感度。
——许是系统亲身参与世界线有违章理，他不但没有这个角色过去的记忆，还被剥夺了一切权限，只剩好感度系统还能打开。
首先是顾文卿，果不其然，好感度为零。
但当叶竹霖正要点开谢思的信息时，却被突然闯进来的湘絮打断。
“公子，您快准备准备，教习所的李嬷嬷马上就到了。”
外人是看不见系统界面的，但叶竹霖还是被一惊一乍的小宫女吓到，手一抖关闭了界面。
湘絮见他疑惑的神情，将他扶坐到简陋破旧的梳妆台前，满心欢喜地解释道：“陛下不喜繁文缛节，所以宫中的规矩便是只有贵人初次被陛下召见的时候，教习所的嬷嬷才会来教导规矩。”
她小心翼翼地梳理叶竹霖乌黑柔顺的发丝，但心中的雀跃却让她的指尖不住颤抖：“前朝的大人们也曾献过各色美人，但陛下从未召见过，公子您果然是有福之人。”
但在恍然中瞥过铜镜的那一刻，被镜中人的容颜所惊艳。
镜中的少年约有十七八岁的模样，如瀑的乌黑长发隐约遮住了小半张脸，但仍能隐约窥到那完美到无可挑剔的侧颜。
而铜镜上饱经风霜的划痕又给他精致的眉眼添加了半分与年龄不符的沧桑感。
“怎么了？”见湘絮许久没有动作，叶竹霖转过头，问道。
湘絮不敢与那双漆黑明亮的漂亮眼瞳相对，慌忙低下了头，手中的木梳却在慌乱的动作间掉在了地上。
“公子恕罪！”
叶竹霖无奈地笑了笑，将湘絮拉了起来，又俯身拾起木梳，随意挽起黑发。
湘絮见他如此随意，本欲说些什么，却被叶竹霖抬手阻拦。
他来这里的目的可不是为了争宠，过去也曾发生过身为替身的宿主太漂亮导致主角移情别恋的事情，并且那位宿主的样貌还不如自己现在这张脸的一半好看。
叶竹霖发誓要杜绝一切可能影响任务成功率的因素，他可不想被主神抹杀掉。
若是这里有香灰，他恨不得再往自己脸上糊点，好彻底遮住容颜。
李嬷嬷到时，天色已经初现黄昏。
见叶竹霖一副摆烂不打扮的模样，她张嘴就差点大骂出声，但在叶竹霖抬眸的刹那，到嘴边的责骂瞬间就变成了笑意。
“公子长得如此好看，后宫那些女子没一个比得上您的，您呀，定然会被陛下宠爱，到时候可别忘了奴婢今日帮了您。”
说罢，她便凑近了些，似乎想将叶竹霖的脸看得更为真切，但被叶竹霖蹙眉躲开。
“嬷嬷不是来教导规矩的吗？天色已晚，再不说恐怕要误陛下的事了。”
湘絮看出了叶竹霖的不耐，更怕这样磨磨唧唧耽搁了召见之事，便壮着胆子提醒道。
被叶竹霖甩了脸子，李嬷嬷本就不高兴，现见一个小宫女也敢给自己气受，她当即抬手就要给湘絮一耳光，教教她宫里的规矩。
却被叶竹霖一手挡下：“嬷嬷是为了正事而来，误了事，你我恐怕都承担不起。”
李嬷嬷还想说什么，但却在那漆黑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深不见底的寒意，让她不禁打了个冷战，只得悻悻收回手。
皇帝谢思喜欢简约，宫中又无其他妃嫔，要学的规矩倒是简单，无非是防止御前失仪，叶竹霖也曾去过其他古代世界，对于这些规矩已是烂熟于心。
表面上叶竹霖听得认真，心里却琢磨着什么时候去找一找顾文卿在哪儿。
谢思从小到大都把顾文卿视作白月光，问题肯定不大。但顾文卿这个为零的好感度，可就是自己任务完成之路上一块极大的绊脚石了。
在剧情中，顾文卿为了寻找天地灵气汇聚之处，不顾自己身体孱弱，却总是游历四方，行踪不定。
那想要增加顾文卿的好感度，必然得先知道人在哪里。
就在沉思之际，他感到湘絮轻轻推了自己一下；“公子，嬷嬷叫您。”
叶竹霖抬头，无视了李嬷嬷脸上流露出的些微不满，又轻点头，示意她可以说了。
这个动作让李嬷嬷更加不悦，她清了清嗓子，道：“公子您知道吗？百年前有一位妃子，自恃美貌，目中无人，待到年老色衰之际，却因一点小错被打断了四肢，最后鲜血流尽而亡，竟没有一个宫人愿意为她收尸。”
“哦？”叶竹霖挑眉，“那她在受宠之际，一句轻言软语，再配上春风一度，便也能轻易决定其他宫人生死吧？”
眸中寒意更甚。
李嬷嬷浑身一抖，砰地一声跪了下来，不敢再说话。
叶竹霖微微一侧，左手抵在粗木小几上，托着下巴，右手食指蜷曲，轻扣木几。
那木几年岁太久，又无人打理，内里早就被蛀空，指尖与陈年的木头相撞，发出了空洞的响声，仿佛来自地府的呼唤。
他每扣一声，李嬷嬷便抖一下。
终于，这折磨人心的刑罚结束了，叶竹霖收回了手，接过湘絮递来的茶水。
那茶水苦涩至极，让叶竹霖舌尖发麻，倒也唤醒了他的头脑，让他想起了当务之急是完成任务。
他冷眼瞥向李嬷嬷，拿着粗瓷茶杯的手微向前倾，李嬷嬷见状立刻跪爬过来，双手颤颤巍巍地接过茶水，道：“下面的人不会做事，奴婢明日便送些上好的茶叶过来。”
“我不喜茶。”叶竹霖的声音不冷不热，但在如惊弓之鸟的李嬷嬷听来，这如凤凰轻鸣般的悦耳声音却如索命之声。
“那……”李嬷嬷的头都快低到地上了，眼珠急切转动，想要筹思出一句话来应对这位不好惹的主子，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答了，今日之事我便当从未发生。”
好在叶竹霖的一句话，解救了她，李嬷嬷连连点头。
“国师顾文卿，现如今在何处？”叶竹霖问出声，但也没指望这见风使舵的老婆子能给出什么答案。
此话一出，李嬷嬷像是松了口气般，道：“奴婢刚才唤您，正是因为此事。”
这倒是把她的威胁之语撇得干干净净，但叶竹霖也懒得管，顾文卿的处所才是当下最要紧的。
“芜远轩旁边便是国师大人所在的玄机阁，但那是禁地，就算是陛下，也是非请出入，其他人更是擅闯者死。”
这倒是意料之外的惊喜。得到这个回答后，叶竹霖不着痕迹地笑了一声，连带着觉得李嬷嬷那张老脸看着都没那么碍眼了。
“那国师大人什么时候会离开？”他问道，琢磨着自己可得先抓紧时间。
李嬷嬷愣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回到：“国师大人一直守于玄机阁内，若非重要之事，绝不离开。”
这下轮到叶竹霖呆住了，这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
但是他也没有再细想，有时候剧情线出现一点点偏差也不是没可能，更何况这个偏差更有利于自己完成任务。
既然顾文卿就在自己隔壁不会离开，叶竹霖心下便有了算计。但在此之前，他还得先应付今晚谢思的召见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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